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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皇帝--The Last Emperor

末代皇帝/末代皇帝溥仪(港)

7.7 / 111,670人    163分鐘

導演: 柏納多貝托魯奇
編劇: 柏納多貝托魯奇
演員: 尊龍 陳沖 彼得奧圖 黃自強 坂本龍一 鄔君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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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verick

2016-07-08 07:25:26

《末代皇帝》電影劇本


《末代皇帝》電影劇本

編劇:[英]馬克·貝皮羅、[意]貝爾納多·貝爾托魯齊
導演:[意]貝爾納多·貝爾托魯齊

最近獲奧斯卡大獎九項提名
彩色寬螢幕立體聲故事片
北影繼《馬可·波羅》後再度與歐洲電影界合作鉅制

編者按:據《人民日報》2月17日發自羅馬的電訊。記者羅晉標、史克棟報導:由義大利著名電影藝術家、導演貝爾納多·貝爾托魯齊執導,以中國、義大利、英國合拍的描寫中國最後一個皇帝溥儀的故事片《末代皇帝》,2月17日晚間在美國洛杉磯獲得奧斯卡大獎的九項提名,有最佳故事片、最佳導演、最佳攝影、最佳服裝、最佳劇本、最佳配音、最佳音樂、最佳美工和最佳剪輯獎。
這一消息是《末代皇帝》聯合製作人佛郎哥·喬瓦萊該晚向中國記者宣佈的。喬瓦萊曾參加過中意合拍的大型電影《馬克·波羅》的組織工作。這部獲九項提名的影片,也是我國北京電影製片廠繼《馬可·波羅》之後再次與外國電影工作者合作拍攝的一部鉅制。喬瓦萊對記者說:「奧斯卡獎一向被視為世界影壇的最高獎勵,象《末代皇帝》這樣一舉獲得九項大獎的提名,在國際電影史上實屬罕見。」他還說:「本片已在世界許多國家的觀眾和影評界贏得了廣泛的成功。這是我們同中華人民共和國長期富有成效的合作的成果。它說明世界各國人民對中國人民及其文明表現出的越來越強烈的興趣。」
另據新華社2月25日倫敦電訊,記者張明德報導《末代皇帝》從該日起在倫敦、曼徹斯特、布里斯托等英國城市上映。這天晚間在倫敦舉行了首映式,英國王儲査爾斯和王紀黛安娜公主出席了首映式,並與包括英國各界名流在內的千餘名觀眾一起觀看了影片。在首映式上,王儲和王妃還會見了專程前來參加首映活動並進行文化交流的中國文化部副部長英若誠,以及在這部影片中扮演婉容的中國電影演員陳沖。記者還報導說,倫頓各大報紙連日來紛紛發表文章及大幅劇照介紹《末代皇帝》。儘管各家報紙對溥儀的一生經歷見仁見智,但評論界對影片的藝術造詣卻一致給予較高的評價。
世界影壇人士公認,獲得奧斯卡大獎的提名,同樣是一種眾望所歸的榮譽。正式評選結果如何?這一屆奧斯卡獎的最後結果將在本月上旬揭曉。現特於本期和下期分兩次發表《末代皇帝》的劇木,以供讀者和觀眾參考與研究。

1.片頭字幕
鮮紅的《宣統鑑賞》印鑑,輝煌的紫禁城,莊嚴的太和殿,玲瓏多變的窗欞,龍飛鳳舞的中國書法……
在以上畫面上依次迭印字幕:
傑米·托馬斯公司出品
貝爾納多·貝爾托魯齊監製
主要演員:尊龍
陳沖
彼德·奧圖爾
淡入片名:末代皇帝

2.滿洲里火車站月台·冬日·外
一輛火車噴著蒸汽駛入車站。
字幕:中蘇邊境,滿洲里,1950年
站台上站滿戒備森嚴的中國士兵,一個個被報紙遮檔的車窗划過,火車緩緩停下來,車門打開,在士兵嚴厲的命令聲中一群疲憊不堪、衣著各異的戰俘陸續走下車。
監獄管理所所長在士兵的隊列後面盯著下車的戰俘。
面色灰黃的溥儀走下火車,跟在他後面的是他弟弟溥傑和過去的貼身侍從大李。溥儀茫然無措。
車站的大喇叭傳出廣播聲:「戰俘列隊到候車室待命,不准講話,服從衛兵,凡互相交談者一律嚴懲。」
管理所所長注視著戰俘隊伍。

3.滿洲里候車室大廳·冬日·內
幾百名戰俘走進大廳,候車室的牆上掛著巨幅宣傳畫《井崗山會師》。
溥儀竭力避開眾人的眼光,以免被人們認出,但是……
一個上年紀的戰俘認出了溥儀:「皇上!」他誠惶誠恐地走到溥儀面前跪了下來。另一個也走過來叩頭,接著第三個……
溥儀:「這是要幹什嗎?」
大李和溥傑動手把人們一個個拉起來,接連地說:「回去,回去!」「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們不要命了!」
跪下的戰俘一個個站了起來,
溥儀環顧左右,忙亂地走進洗手間,把門插上。
溥儀打量一下簡陋的洗手間。有桌子、水壺,爐子,刮臉用具等等。
溥儀走到洗手池旁,慢慢地摘下手套,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
鏡子中的溥儀臉色蒼白、無神地望著。
溥儀把暖壺中的熱水倒在水池中,慢慢地用刮臉刀割著自己的手腕,把手放在熱水中。
水池中,溥儀緊緊握著的拳頭下,一股鮮血漸漸流出滲開。

候車室中戰俘正在開飯,他們排隊領飯菜。
大李端著一份飯菜向洗手間走去。
管理所所長注視著洗手間門口的大李,大李敲門不開,轉身走開。
管理所所長急步走到洗手間門外,擰著門把,推門不開,使勁敲門。
溥儀無動於衷,洗手池中的水已被鮮血染紅。
一聲聲急促的敲門聲。

4.醇親王府·冬夜·外
敲門聲越來越急。
門房邊穿衣服邊朝大門跑去。
字幕:北京,1908年
門房急忙打開王府的大門,宮廷衛隊長騎著高頭大馬走進來,後面跟著一頂八抬大轎。
房中,坐在母親懷中的溥儀跳起來大叫:「二嫫!」
乳母二嫫抱起三歲的溥儀。
轎夫放下轎子,掀開轎簾,站立兩旁。
衛隊長拿出一捲黃絹。
侍隊、馬伕恭敬地跪在地上。
衛隊長高聲宣讀:「奉慈禧端佑頤昭豫莊誠壽恭欽獻崇熙聖母皇太后懿旨:醇親王之子溥儀住在宮中教養,並上書房讀書。欽此。」
醇親王福晉和乳母二嫫在宣旨聲和呼號的風聲中慌亂地給溥儀穿上衣服。
呼嘯的寒風中,滿院的衛兵和侍從跪在地上。福晉和乳母二嫫抱著小溥儀走出房門,穿過遊廊,來到轎子跟前。
衛隊長踏著跪在地上的馬伕的脊背跨上馬。
福晉把溥儀交給坐在轎中二嫫,淒楚地說道:「二嫫,我把兒子交給你了,我的兒子就是你的兒子!」
衛隊長急催:「快點!快點!」
轎中的溥儀大哭,二嫫解開胸襟。

5.故宮午門·冬晨·外
紫禁城的角樓在寒風中戰慄。
午門外的廣場上,零零落落地散歇著一些駱駝隊和戴著枷的女囚犯。
宮廷衛隊帶著轎子走向紫禁城。
轎中小溥儀哭鬧著:「我要回家!」
二嫫把奶頭塞進小溥儀嘴裡,他不哭了,睜大眼睛從簾子的縫隙中向外張望。

6.坤寧宮·冬晨·外
坤寧宮玉階下,一隊喇嘛在喃喃地誦經。
護送溥儀的隊伍走過有漢白玉欄杆的甬道。

7.坤寧宮·冬晨·內
兩名衛兵打開轎簾,醇親王走過來:「把他給我。」抱起小溥儀。
溥儀依戀地望著乳母:「二嫫!」
醇親王抱著溥儀戰戰兢兢地走進坤寧宮大門,他把溥儀放在旁邊,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小溥儀也模仿著叩了三個頭。
在一張很大的床上,八十歲的慈禧太后靠著墊子氣喘著、咳嗽著,她統治中國已經快五十年了。一隻小哈巴狗在她跟的玩耍著。
一群御醫、欽天監官員和扶乩師圍在她周圍焚香祝禱和占卜占凶。
慈禧氣息奄奄、招呼著溥儀:「溥儀,過來。」
溥儀站起來,向前跑兩步,又躲到柱子後面。
醇親王看看不明事理的溥儀,又向慈禧拜了下去。
溥儀從柱子後走出來,又藏到另一柱子背後。
慈禧:「你真小啊!」
溥儀在柱子後看著那垂死的老太婆。
慈禧:「你怕我嗎?誰都怕我……我是老太后……我在這裡住了好多年了。」
溥儀繞過柱子看著慈禧。
慈禧周圍一群年邁衰弱、老態龍鐘的老太太看著小溥儀。
慈禧氣喘吁吁:「他們都叫我老佛爺。」
小溥儀忽然發現床上的小哈巴狗,跑了過去。不知怎的,這時他一點也不怕,興緻勃勃地看著小狗,打量著慈禧脖子上一串串的珍珠項鍊和手指甲上套著的半尺長的鑲寶石的金指甲套。
慈禧:「它叫牡丹,你喜歡它嗎?」
溥儀撫弄著小狗。
慈禧:「你知道嗎?……天黑以後,紫禁城裡是不允許有男人的,就像你這種小人也……只有皇帝才能住在這裡。……可是他駕崩了……他今天駕崩了。」
慈禧笑了起來,又咳嗽不止,對溥儀說:「他們這些人都不是真正的男人,他們都是太監。現在他們全都在等我歸天,所以他們把我的床放在房子中間的黑珍珠底下。」
她接著又喃喃地說:「小溥儀……我已經決定,讓你當皇帝,你就要成為天子了。」
溥儀不解地看著。
慈禧大睜著眼,張著嘴,她死了。一名御醫把一顆黑珍珠放在她的口中,然後用白綢子蓋上她的臉。
一隊喇嘛吹打著各種樂器跑進門來,繞著靈床跳躍著。
眾人全都跪倒在地上。
小溥儀跑到醇親王身邊,推著父親:「我們回家吧!阿瑪?」

8.太和殿·冬日·內
溥儀,這個三歲的男孩,身穿明黃色的五爪金龍袍,坐在巨大的雕龍寶座上。
醇親王跪在寶座旁。
雙手握著的巨大的傳位寶璽蓋在黃絹上。
寶座下一些人井井有序等待著登基大典的開始。
溥儀已呆得不耐煩了,爬上寶座站了起來,使勁甩著兩條小胳膊。
醇親王想制止又不敢起身:「噓……」
溥儀仍自顧自地舞弄著。
醇親王示意溥儀靜下來,哄著他說:「快完了,快完了。」
內務大臣看看醇親王,面露不滿之色。
掛在門口的黃綢子透進耀眼的陽光。
溥儀指著門外興奮地叫:「看!」爬下寶座向門外跑去。

9.太和殿·冬日·外
風把黃綢簾子吹起,小小的溥儀跑到黃簾子下向大殿外張望。
幾千名朝臣貴族跪在丹陛上下,典禮官高聲唱追:「跪拜!」幾千人一起叩頭在地,向新皇帝參拜。
小溥儀看到這麼多人拖著長長的辮子,跪在地上比他還矮,覺得很有意思,認為這一定是一場遊戲。
忽然,人群中傳來一陣清脆的蟈蟈叫聲。
小溥儀立即興奮地叫著:「蟈蟈!」
小溥儀在跪在地上的老朽中穿走,到處尋找那「蟈蟈」蟲鳴的地方,他終於停在一個朝臣面前。
四十多歲的陳寶琛抬起頭來。
溥儀問:「蟈蟈在哪兒?」
陳寶琛從胳肢窩下掏出一個編織精巧的蟈蟈籠:「皇上,它是我的朋友,在我的懷裡它又舒服又暖和,是它陪我走了好遠的路才到這兒的。」
陳寶琛打開籠子蓋,蟈蟈爬了出來。
小溥儀好奇地看著這隻淡綠色的小動物——蟈蟈。
陳寶琛討好地:「您看,它給皇上磕頭哪。從現在起,它就是皇上的了。」

10.養心殿·冬日·內
一隻小烏龜在地毯上蹣跚地爬著。
小溥儀坐在便盆上哈哈大笑,旁邊跪著兩個太監。
總管太監張指點著紫禁城的模型,哄著正在大便的溥儀:「皇上,這就是紫禁城。」
張拿起一個小木宮殿:「這個小的是皇上的寢宮,我們就在這兒。」
小溥儀:「今天我回家嗎?」
張總管:「今天不回去,不回去。皇上看這兒……」他拿起一座最大的宮殿:「這就是太和殿,皇上就是在這兒登基的。」
溥儀的屁股剛剛抬起,太監駝背就用一塊絲綢蓋上便盆,雙手端起它走出門去了。
幾個太監用銀盆為溥儀洗屁股。
張總管仍用模型哄著溥儀:「皇上,我給您拿個大門。」
溥儀:「還有乾清宮。」
張總官:「洗澡水準備好了。」
溥儀:「我不願意洗澡,我不洗!我不洗!」
另一間屋中,太監駝背把便盆捧給御醫。
老御醫趴在便盆上使勁嗅著,並仔細觀看。
便盆中幾個小屎蛋滾動看,老御醫皺皺眉頭:「今天要吃素,忌葷。」
幾個太監扮著鬼臉,嘴裡打著鑼鼓點圍著澡盆跳著,唱看。另外三個太監在精心地給溥儀洗澡。
溥儀高聲問道:「我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是真的嗎?」
張總管:「當然,皇上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皇上是萬歲爺嘛!」
溥儀使勁往駝背身上、臉上潑水。
駝背笑著躲著:「別,別,皇上!」
溥儀開心地大叫:「我是皇上!我是皇上!」
二嫫從門外走進來,喜愛地看著洗澡的小溥儀。
溥儀看到乳母,光著屁股跑出浴盆:「二嫫!」撲到二嫫懷中哭了起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太監大腳急忙拿浴巾跑來為溥儀擦身,其他的人都跪在地上,二嫫心酸地哄著溥儀。

11.寢宮·冬夜·內
太監拉上寢宮的門。
二嫫溫柔地唱著哄孩子的催眠小調,拍著即將入睡的溥儀。
溥儀銜著二嫫的奶頭,安靜地聽著她講的故事。
二嫫:「好久好久以前,有一棵大樹和大風,大風啊,大樹啊總是常常打架……」
太監大腳跪在床邊,用嘴吹著床帳上繡的大樹,床帳上的樹木在氣流中微微擺動。

12.滿洲里候車室大廳·冬日·內
溥儀躺在地上,臉無血色、昏迷不醒,一隻手在拍打著他的面頰。
監獄管理所所長拍打著溥儀,想把他喚解。
所長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條布條。
所長用布條纏著溥儀流血的手腕。
大李端著飯菜等在洗手間門外。他對旁邊的衛兵說:「湯快涼了。」
溥儀喘息、咳嗽,漸漸恢復了知覺。
溥儀迷迷登登地問:「我……在哪兒?」
所長:「在中華人民共和國。」
溥儀:「你幹嗎要阻攔我?」
所長:「因為你是罪犯,必須接受審判。」

13.監獄·冬日·外
裝滿戰犯的卡車駛進監獄的高牆夾道,戰犯紛紛跳下車。越過監獄架著電網的牢固的高牆,監獄內的院中堆滿一色的黑棉衣、褲和日用品。
剛來的戰犯依次領著衣服、臉盆等物品。
一名看守人員用洋鐵皮喇叭高喊:「重複一遍:犯人進入自己的房間時必須低著頭,眼睛向下,不准東張西望。要聽從看守人員的命令,哨兵會告訴你們怎麼走,什麼地方拐彎……」

14.監獄牢房·冬日·內
981號囚犯——溥儀孤伶伶地坐在牢房中的硬板床上,一動不動。
一個戰犯的腳步走著走著停在一間牢房門口。
溥儀抬起頭來。
走進門來的是捧著東西的溥傑。
溥儀慘然一笑:「溥傑。」
溥儀看著眼前的胞弟回想起四十年前的事情……

15.養心殿院中·夏日·外
大門慢慢打開,醇親王懷抱溥傑騎在一匹白馬上。
七歲多的溥儀坐在養心殿門前,旁邊站著乳母二嫫。溥儀轉過頭來。
一乘轎子抬進門來。
陳寶琛對溥儀:「皇上,客人等候見駕,你母親也來了。」
溥儀拉著二嫫的手站了起來,不知所措。
陳寶琛:「皇上好多年沒看到母親了。」
溥傑毅然地走上前來。
溥儀對陳寶琛說:「他比我小。」
陳寶琛:「他是小,皇上。」
有人在臺階下鋪上墊子,溥傑走上前來,跪在墊子上向七歲半的皇上叩頭。
醇親王福晉坐在轎中緊張地看著兩個兒子的相見。
陳寶琛:「皇上的弟弟,溥傑殿下。」
溥儀注視著轎中的母親,走下臺階,跨過跪在地上的溥傑走到轎前。
福晉極為漂亮而有神的眼中充滿著一種奇特的憂傷。
溥儀叫著身後的乳母:「二嫫。」走到轎前:「額娘吉祥如意?」
福晉:「好,皇帝長高多了?」
溥儀:「額娘已經五年沒看見我了。」他伸手掀開轎簾。
福晉用扇子遮住臉:「你還能記得我的樣子嗎?」
溥儀:「記不得了。」
福晉:「那天晚上,他們騎著馬來的……」
溥儀:「弟弟每天都能看到您?」
福晉:「溥傑能見到皇帝非常高興,我們經常說起皇帝,都為皇帝感到榮幸。」
溥傑把一個大風箏遞給母親。
福晉把風箏送給溥儀:「他特地為皇帝選的。」
醇親王騎馬離開養心殿走去。
溥傑追出來朝父親的背影大叫:「阿瑪!」

16.紫禁城大道上·夏日·外
兩名太監轟開道上的人們,眾人馬上面朝牆站在路邊。
溥儀坐在肩輿上,溥傑扶著輿杆小跑跟著。
溥傑:「看!他們為什麼都轉過頭去?」
溥儀:「當然,平民百姓是不准看皇上的,我太高貴了。」
溥傑:「皇上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是真的嗎?」
溥儀:「那當然,要是我淘氣,受罰的是別人,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一指眾人。
溥儀忽然站起一揮手:停下。」眾人停下。
溥儀:「皇上要走路!」眾人放下肩輿。
溥儀問溥傑:「我從來沒見過別的孩子,他們都像你這樣嗎?」
溥傑:「我有三個姐妹和兩個朋友,皇上要是能到我家來,我們可以一塊玩。」
溥儀:「皇帝從來不離開這個宮殿。」
溥傑:「我們一起作遊戲吧!」
溥儀:「我也知道一個遊戲。」他拉起溥傑的手叫道:「跑!」兩人跑進來。
溥儀拉著溥傑疾跑。
身後一大隊太監:抬肩輿的,扶輿杆的,舉羅傘的,捧馬扎的,拿衣服的,拎食盒的……還有挑著常備小藥的擔子都亦步亦趨地跟著亂跑,跑得丟盜棄甲,喘吁不止。
溥儀和溥傑開懷大笑。

17.御花園·夏日·外
亭台樓閣,垂柳碧荷,遊廊曲橋……猶如一幅山水畫。
溥儀和溥傑沿遊廊走來。
池畔幾個宮中女伶輕拉慢唱。
湖中畫舫上幾位太妃觀賞著風景。
溥儀告訴溥傑:「坐在船上的那些人是太妃。」
溥傑:「太妃?」
溥儀:「是先帝的妃子,說她們都是我的額娘。可她們不是,她們不是。」
太妃向這邊張望。
溥傑在狼吞虎嚥地吃點心,溥儀把二嫫拉到一邊,慢慢解開二嫫的衣襟。
幾個太妃舉起望遠鏡向這邊仔細觀望。
溥儀吃著二嫫的奶,二嫫疼愛地拍著兒子的後背。

18.御書房·夏日·內
溥儀專心寫著大字,溥傑坐在他對面也在練大字,老太傅在一旁打瞌睡。
突然溥儀看見溥傑黃色的袍褂襯裡。
溥儀:「你為什麼穿那個,你們是不准穿明黃的!」
溥傑急忙分辯:「不,是普通的杏黃。」
溥儀:「是皇上獨有的明黃。」
溥傑:「不,不是的!」
溥儀專橫地:「我說是就是,只有皇帝才能穿這種黃色。脫下來!」
溥傑不服氣:「不脫!」
溥儀起身要抓溥傑,溥傑圍桌子躲著,跑著。
溥傑:「不,你不再是皇上了!現在有一個新皇上,他沒有辮子也不騎駱駝,他坐小汽車。」
溥儀高叫:「你說什麼?」
溥傑毫不示弱:「你不再是皇上了!」
老太傅急忙叫來太監大腳和駝背,他們也追來迫去,勸著架。
溥儀:「你撤謊!」
溥傑:「你不再是皇上了!」
溥儀:「你好大膽子!」
大腳和駝背終於拉住溥儀和溥傑,幾個人一起站住。
溥儀高聲問大腳和駝背:「我還是不是皇上?」
駝背:「皇上永遠是皇上。」
溥儀自豪地:「你看!」
溥傑也不氣餒:「有什麼能作證明?」
溥儀想了一下,命令道:「大腳!」端起盛滿墨汁的硯台:「喝下去!」
大腳為難地看看溥儀。
溥儀:「喝!」
大腳接過硯台,硬著頭皮喝了起來。
溥傑驚異地看著。
溥儀不動聲色。
大腳一口一口地喝著墨汁。
溥傑不忍目睹。
溥儀得意地看著溥傑。
溥傑不願服輸:「我帶你去看!」兩人戴上帽子向外面走去。

19.太和殿的大院·夏日·外
一堵正在建造的磚牆,溥傑帶溥儀順腳手架爬上牆頂,向牆外看著。
這堵把故宮分成兩半的牆這邊,一隊裝束和滿清服裝完全不一樣的士兵敲著銅鼓,邁著正步走進大院。
袁世凱站在一輛汽車上,他胸前佩戴著勳章,身著元帥服,頭戴一頂拿破崙式帶金穂的帽子。他威風凜凜地檢閱著隊伍。
溥傑:「看!就是那汽車,他就是共和國的大總統。」
溥儀撿塊石頭扔過去。
袁世凱走上漢白玉欄杆的大臺階。
溥儀無力地從腳手架上爬下來。
眾大臣和太監圍在下面。
溥儀犮泄地解開髮辮,走到內務府大臣面前:「為什麼要在這兒砌牆?」
內務大臣躲閃言詞:「皇上,這只是一堵牆……沒什麼。」
溥儀惱怒:「你撤謊!」對陳寶琛提出質問:「我還是皇帝嗎?」
陳寶琛圓滑地:「皇上是紫禁城內的皇上,不再是城外的皇上了。」
溥儀不解:「我不明白。」
陳寶琛:「外面已經是中華民國了,他們選了大總統。」
眾人一片沉寂,溥儀茫然地看看四週。
溥儀:「二嫫,二嫫在哪?」
眾人困窘地低下頭,無人回答。
溥儀穿過眾人尋找:「二嫫在哪?」
太妃:「皇上,請……」
溥儀叫嚷著:「你們全都撒謊!」跑出去。

20.故宮小院·夏日·外
張總管把二嫫從屋內推出:「走!走!」
二嫫回身張望尋找著:「讓我再見他一面……」
太監催促著:「快走!快點!」把二嫫推上一頂簡陋的布轎。
二嫫懇求著:「他是我的孩子!」
張總管把一個小包袱扔給二嫫,兩個太監抬起轎子就走了。
溥儀高聲叫著,從另一門跑進院子來:「二嫫!二嫫!」

21.二嫫住房·夏日·內
溥儀茫然地走進屋來:「二嫫!」他坐在凳子上不解地自語:「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太妃畫外音:「皇帝現在已經是大孩子了,不需要乳母了,這樣更好,皇帝會更健康。」
溥儀:「可她不是我乳母,她是陪我玩的人。」

22.紫禁城院中·夏日·外
溥儀追趕著已經走得很遠了的轎子,高叫:「二嫫!」
溥儀追到院中哭叫:「二嫫!」
長滿野草的荒涼的大院中,九歲的皇帝呼叫著唯一能紿他愛的人。

23.監獄院中·冬日·外
戰犯坐在院中齊聲唱著歌曲《東方紅》。
管理所所長提著一個包裝用的小木箱,穿過戰犯的隊伍走到台前。
歌曲唱完,所長把木箱放在地上,站上去。
所長:「這裡是撫順戰犯管理所,我是所長。戰爭期間,這裡是日本人的監獄,你們當中很多人可能還記得這地方,因為你們曾和日本人一起建造這座監獄,把很多無辜的人關進來。
你們為什麼要背叛自己的國家?為什麼變成了可恥戰犯?我相信人剛生下來是好的。我們認為,要改變這一切的唯一辦法是找到真理,面對它,這就是你們今天為什麼來到這裡的原因所在。現在你們要開始寫自己的歷史,老實地認罪,能否走上新生的道路,全在於你們自己的態度。我奉勸你們要老實坦白交代,否則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所長講話的同時,監獄看守員發給每個戰犯筆和本子。

24.監獄所長辦公室·冬日·內
管理所所長在自己簡單的辦公室中打開一本書的包裝——精裝的英文版《紫禁城的黃昏》。他把書放在桌上,翻開看起來。
莊士敦畫外音:「沒幾年,中華民國就變得同封建王朝一樣的腐敗。它很快落入了野心勃勃的軍閥和腐敗無能的官僚手中。」

25.北京街頭·夏日·外
紛亂的北京街頭。
莊士敦畫外音繼續:「軍閥混戰的年代開始了。1919年5月,當我受命前往時,中國已戰亂不堪。」
遊行的學生揮舞著旗子,呼喊口號:「還我青島!」「懲處國賊!」
一輛小轎車在人群中慢慢穿行。
陳寶琛和莊士敦坐在轎車裡。莊士敦,蘇格蘭人,高高的個子,身材勻稱,五十歲左右,金黃色的鬢角已顯露出幾絲白髮。他身穿燕尾服,膝蓋上放著一頂巴拿馬草帽。
陳寶琛和莊士敦左顧右盼,情緒激昂的學生舉著標語、小旗在汽車兩邊走過。
唐司機緊張地扶著方向盤。
兩個學生把兩條標語貼在汽車車窗上,標語是:「睡獅猛醒!」
莊士敦擠過擁擠的遊行隊伍向前走來。
一隊騎馬的衛兵奔她而來,他們在街口排成一列,等待著遊行的學生。
滿街的學生仍然向前走著。
衛兵把刺刀插上槍頭,嚴陣以待。
莊士敦隨著學生向前走著,學生毫無懼色。
遊行的隊伍看到了攔住街口的騎兵。
衛兵一張張毫無表情的臉。
學生也有些緊張,莊士敦在隊伍中關切地注視著。
整個遊行隊伍和馬隊對峙著,誰也不願後退一步。

26.故宮午門·夏日·外
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兵衝出畫面。
莊士敦和陳寶琛乘車駛進午門。

27.養心齋·夏日·內
溥儀坐在養心齋內的龍座上。
陳寶琛和莊士敦穿過門廊走進來。
陳寶琛:「稟皇上,這是新師傅雷金納德·弗萊明·莊士敦先生。」
莊士敦躬身揖拜。
溥儀走上前來,握住莊士敦的手:「你好,莊士敦先生。」他顯然對握手的儀式很生疏。
莊士敦:「你好,皇上。」
溥儀和莊士敦會意地笑起來。
溥儀:我們上課去吧!」

28.御書房·夏日·內
莊士敦把帽子和提包放在桌上,回過身來對溥儀說:「皇上,我國的習慣是開始要先進行考試。」
溥儀狡點地一笑:「可是皇上不能讓別人來考的。」
莊士敦思考一下:「那麼可以改變一下形式,或者皇上先問我一些問題。」
溥儀不知從何談起:「你的祖先埋在哪?」
莊士敦一驚:「蘇格蘭,皇上。」
溥儀打量著莊士敦的衣著:「你的裙子哪去了?」
莊士敦不解。
溥儀:「你們國家男人穿裙子,不是嗎?」
莊士敦:「不,皇上,蘇格蘭人不穿裙子,而是穿褶疊短裙。」
溥儀追問:「褶疊短裙?」
莊士敦:「褶疊短裙,也許只是字眼不同,但字眼很重要。」
溥儀:「為什麼字眼很重要?」
莊士敦:「如果你不能表達你的意思,你就會心口不一,而作為君子是不該心口不一的。」
溥儀:「啊!一個君子,你是君子嗎?」
莊士敦:「我想成為一個君子,皇上,我爭取做-個君子。」
溥儀沮喪地:「我不是君子,他們不比我說真話,他們總告訴我該說什麼。」
莊士敦理解地:「皇上,你還年輕。」
兩個太監在門外偷看著。
莊士敦從提包中取出英文版的報紙和雜誌:「我想你或許喜歡看英國和美國的雜誌,我剛收到的。」他把雜誌遞給溥儀。
莊士敦轉身看著牆上書法。
溥儀機械而熟練地背誦著一段古文。
溥儀:「這是孔子和莊子的一段對話。」
莊士敦:「表示互相尊敬,皇上。」
溥儀點點頭,走過去,拿起那些英文雜誌、報紙翻看起來,那是一份《星期六晚報》。
溥儀指著報上的人像:「喬治·華盛頓是什麼人?」
莊士敦:「一個非常有名的美國人,一位革命將軍,美國的第一任總統。」
溥儀:「啊,就像俄國的列寧先生嗎?」
莊士敦:「嗯,不,不大一樣。」
溥儀:「他有車嗎?」
莊士敦:「他生活在很多很多年前,皇上。」
溥儀:「我真想要一輛車。」
一隻小白老鼠悄悄地從溥儀口袋裡探頭探腦地爬出來。
莊士敦發現了老鼠:「我想你的小老鼠要逃走,皇上。」
溥儀趕緊抓住老鼠,把它塞進了口袋:「請別告訴別人我有小老鼠!」
莊士敦同情地預設地答應了。
溥儀站起身:「下課了。」

29.養心齋·夏日·外
一大隊太監捧著幾十個繪有金龍的朱漆盒,上面擺著一盤盤佳餚珍餚,一名嘗膳太監依次品嚐後,示意他們走過。
莊士敦坐在溥儀旁邊驚奇地看著這奇特的場面。
嘗膳太監不放過任何一道菜,極其負責任地嘗著。
莊士敦對這一切實在不理解,他可能餓了,有點不耐煩。
溥儀對莊士敦同情地一笑:「我們的品膳官是個有膽量的人,你知道嗎?我的祖先中很多人都是被毒死的。」
品膳官終於完成了任務,雙乎垂立站在一旁。
莊士敦肚子已餓得咕咕叫:「皇上每天都是這樣用餐嗎?」
溥儀哈哈大笑:「是的,每天,象演戲一樣。」
隨身侍從大腳、駝背等人端上飯菜,擺在溥儀和莊士敦面前,兩人吃了起來。
溥儀邊吃邊問:「在西方,皇帝是怎樣被殺的?」
莊士敦有些驚異這小小年紀的孩子每天想的竟是這樣的問題,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溥儀:「奧地利皇帝是被槍殺的,對嗎?」
莊士敦:「不,那是他兒,在大戰前夕被暗殺的。」
溥儀:「但俄國皇帝被槍斃的,他叫沙皇。」
莊士敦點頭。
溥儀:「他霸佔了我們滿洲大片土地,我是滿洲人,民國後也是我國的地盤。」
那隻頑皮的白老鼠又露出頭來。
莊士敦悄聲提醒:「嗯……皇上,秘密又要暴露了。」
可是溥儀已經愣住了,他傾聽著什麼。
莊士敦:「你怎麼了?皇上。」
溥儀:「好像有什麼聲音。」他轉向莊士敦:「出了什麼事了?莊士敦先生。」
莊士敦:「沒有……」
溥儀:「安靜!」走下臺階,伏在院子中間,耳朵貼著地面。
這時,群眾遊行的嘈雜聲越過宮牆、飛簷一陣陣傳進來。
莊士敦走下臺階,他要對溥儀講了真話:「皇上,我們來這兒的路上被一群大學生的遊行隊伍給攔住了,他們正在抗議國民政府,因為政府同意把中國的領上割讓給日本。」
溥儀:「聽說很多人被砍了頭,這是真的嗎?莊士敦。」
莊士敦:「是真的,皇上,許多人人頭落了地,他們再也不能思考了。」
張總管走過來打斷他們的談話:「皇上該歇息了。」
溥儀:「學生們憤怒是有道理的,我也很氣憤。」
莊士敦讚賞地看著溥儀。
溥儀終於壓抑不住:「可人們不許我離開紫禁城。」溥儀氣憤地走來走去,發洩地踢牆。溥儀高喊:「我要出去!莊士敦先生!」
院中的太監全部跪拜在地:「萬歲!」
張總管帶兩名太監走過來:「欽奉諭旨:莊士敦著賞給二品頂戴,賞坐二人肩與。」
太監雙手捧過一頂花翎頂戴。
莊士敦接過帽子莊重地戴在頭上。

30.監獄所長辦公室·冬夜·內
管理所所長仍在看著那本《紫禁城的黃昏》。時光已晚,他打開電燈,又翻了一頁。

31.故官院中·夏日·外
莊士敦推著一輛自行車,走進紫禁城,向皇宮深處走去。

32.養心齋·夏日·內
太監在養心齋外的走廊上練拳習武,活動筋骨。
養心齋內溥儀正指揮太監玩一種他喜愛的遊戲:兩個太監扯起一幅長長的綢子,兩隊太監分立兩面,互相摸著對方。頓然發出一陣嬉笑。
突然溥儀也伏到綢子上,另一面的太監摸索著他,好幾雙大手隔著綢子撫摩他,胳肢他,推搖他。
溥儀在白綢的這邊翻滾著,享受著不尋常的交流,他甚至有些陶醉了。
推著自行車邁進門來的莊士敦,看見這場奇特的遊戲。
溥儀和太監們發現莊士敦就停止了活動,溥儀有些尷尬。
莊上敦岔開話題:「我希望皇上……沒忘記今天該上數學課。」
溥儀盯著莊士敦推的自行車。
莊士敦一拍自行車座:「給您的,皇上。」
溥儀猶豫起來:「我的御醫說,自行車對我身體沒好處……」
莊士敦:「沒好處,胡說!」
溥儀打量著這誘人的自行車:「怎麼騎?」
莊士敦:「啊,很簡單。」他瀟灑地跨上車在大殿裡騎了一圈,他在溥儀身邊停下,把車推給溥儀。

33.養心殿院中·夏日·外
陳寶琛走進養心殿的大門,聽到笑聲抬頭一看,極為震驚。
溥儀在養心殿的前廊臺階上騎著自行車。他抬頭看看陳寶琛,似乎無動於衷地問:「我額娘真的死了嗎?」
陳寶琛在臺階上躬身:「是的,皇上,我悲痛萬分。」
溥儀仍騎著車轉著圈:「我可不,她是自殺的,她吞吃了鴉片。」
眾太監跪在地上,陳寶琛和莊士敦沉默不語。
溥儀突然說:「我要去看看她和我的弟弟。」
溥儀騎車下臺階,駛出大院。

34.故宮院中·夏日·外
溥儀在長長的夾道中飛快地騎著。

35.故官午門·夏日·外
溥儀騎車穿過大院,晌午門的門洞騎來。
宮廷衛隊長和眾衛兵驚呆了。
溥儀推車向大門走去,門外是一片燦爛的陽光和車水馬龍的熱鬧景像。
衛隊長忽然明白過來:「快關門!」
溥儀推車疾走,奔跑的衛兵超過他。
衛兵把沉重的宮門關上,也關上了溥儀出去的希望。
溥儀大叫:「把門打開!」
衛隊長跪在地上:「萬歲!」
溥儀站在陰森森的門洞裡望著無情的大門和無言的衛兵。
溥儀掏出口袋裡的小白老鼠,突然大叫一聲向鐵門摔去。
小白老鼠摔在門上,血肉飛濺。
溥儀跳上車又向院中騎去。

36.故官院中·夏日·外
莊士敦走來,看到一個太醫正用竹竿抽打著那輛自行車。
太醫:「都怪你!都怪你!多管閒事。」
莊士敦從太監手中奪下竹竿:「你這個不近情理的傢伙,那孩子的母親死了,你們都不准他去看看!」他把竹竿扔在地上。
一群太監在院中慌亂奔走,尋找溥儀。
溥儀在鋪著黃色、綠色琉璃瓦的屋頂上邊跑邊哭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莊士敦和太監發現了溥儀,急忙跑來。
溥儀叫著:「我要出去!」突然,他腳下一滑。
莊士敦嚇得高喊:「別動!」
屋頂上的溥儀已走頭無路,進退兩難,趴在傾斜的屋頂上。
莊士敦喊:「你這個傻瓜!停下!別動!」
眾太監緊張地望著,不知所措。
溥儀趴在屋頂上哭泣。
莊士敦招呼著張總管:張!」
莊士敦帶著大腳、駝背跑開。
溥儀睜開眼睛,只看見模模糊糊的一片。
莊士敦、大腳、駝背一個拉一個組成人索,向溥儀移去。
溥儀嚇得不敢動彈。
莊士敦向溥儀伸出手,仍夠不著他:「把手給我!伸過手來!」
溥儀使勁向莊士敦伸出手臂,但他怎麼也看不清莊士敦的臉和手。
莊士敦終於抓伴了溥儀的小手。
溥儀向莊士敦挪去,一下跌到他的懷中。
莊士敦緊緊抱住這世界上最孤單的孩子。

37.御書房·夏日·內
透過放大鏡看到的一隻大大的眼睛。
御書房中莊士敦請來的一位西洋眼科醫生正在為溥儀檢查眼睛。幾個太妃在後面監視著。
西醫:「看我的左耳,謝謝。」
西醫又用電筒檢查只一隻眼睛;「看我的右耳,謝謝。」「眼睛跟著我的手指轉。」他的手移動著。
溥儀的眼神隨醫生的手指轉動。
西醫檢查完畢,放下器械對莊士敦說:「很簡單,莊士敦先生,皇上需要一副眼鏡。」
溥儀滿有興緻:「象哈囉德·勞埃德先生一樣?」
幾個皇太妃不滿地議論:「不行,皇帝是不能戴眼鏡的!那是不許可的!」
陳寶琛對太妃們解釋:「現在年頭變了。」
太妃起身走出屏風,帶著一幫宮女,太監走出門去。她們邊走邊撇嘴:「那像什麼樣子?」
西醫拿起藥箱:「如果皇上不戴眼鏡,莊士敦先生,他會失明的。」
莊士敦示意駝背送眼科醫生出宮去。

38.養心齋·夏日·內
莊士敦對內務大臣說:「如果皇上得不到眼鏡的話,我就辭職。」
內務大臣冷笑:可惜,是由我們說了算。」
莊士敦反唇相譏:「可惜,我說的話要在中國各報刊上發表。」
內務大臣有些緊張地站起來:「你想說什麼?莊士敦先生。」
莊士敦也站起來:「自登基之日起,皇上就被軟禁在宮中,退位之後他仍是一名囚犯。現在他已長大成人了,也許他還不明白為什麼他是中國唯一不能走出自己家門的人!皇上是世界上最孤獨的孩子,如果他雙目失明看不見東西,那該是多麼痛心,多麼可悲的情景啊?」
內務大臣故做不解:「看不見?莊士敦先生。」
莊士敦:「看不見『花費』,閣下,看不見保留一千二百名太監的花費,看不見三百五十名宮女和一百八十五名廚師的花費。看不見一個月買一百二十張貂皮,一個星期買三千隻雞的花費!……看不見內務府的八百四十名侍衛和隨從,看不見只會填飽肚子的內務大臣!」
內務大臣惱怒地:「你可真會算帳呀,莊士敦先生!皇上雖然已經退位,可對百姓來說,他仍是至高無上的象徵。」
莊士敦:「正因為如此,我才來到這裡。」
內務大臣:"我們一些人認為,終有一天他將成為不只是像徵。」
牆上的大鐘嘀嗒作響,兩人沉默,但誰都不肯讓步。
內務大臣突問:「眼鏡的種類很多,你要哪一種?莊士敦先生。」
莊士敦乾乾脆脆地答:「眼鏡就是眼鏡。」

39.坤寧官·夏日·內
這裡曾是慈禧居住的地方。
溥儀坐在大殿正中,兩旁站滿無數宮女。
隆裕太后坐在一扇透明的屏風後,其餘三個太妃坐在旁邊,每人身後都站著好幾個宮女。
一個美麗的宮女把一本大相簿放在溥儀面前,另一個宮女把眼鏡放在桌上。
幾位太妃注視著。
溥儀戴上眼鏡,抬起頭來,四下望著。
一個個宮女果然清晰可見、美麗非凡,她們悄悄地看著溥儀,竊竊笑著。
溥儀低頭向相簿看去。
宮女打開第一頁,指著一張橢圓形照片上的小姐說:「婉容格格,十七歲。」
溥儀的心似乎不在這裡。
宮女又翻開一頁:「吳珍格格,十五歲。」
溥儀正了正眼鏡,打量著翻相簿的宮女,體會著戴眼鏡的感覺。
宮女:「麗麗格格。」看溥儀無反應,又翻開另一張:「芬英格格。」
溥儀忽然注意到最後一張照片的:「這是誰?」
照片上是文繡充滿稚氣地笑著,臉像一輪滿月。
宮女十分勉強地:「文繡格格,她才十二歲,皇上。」
溥儀:「她的長相挺逗人的。」
隆裕太後生氣地把扇了扔在地上。

40.故宮院中·夏日·外
在甬道上停放著幾乘轎子、肩輿、一些轎夫和太監一旁歇息著,他們突然站立起來。
莊士敦、溥儀和溥傑走來。
溥儀低聲對莊士敦說:「不只是一位妻子,他們給我挑了一個皇后,一個淑妃。」
溥傑:「兩個妻子?」
莊士敦:「那麼,你挑選的皇后是誰?」
溥儀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他們選的,她今年十七歲,太大了。」
莊土敦安慰地:「還不算大,皇上。她品貌如何?」
溥儀:「老式的!」
這時畫外傳來司儀官的高聲宣告聲:「皇上已經選中蒙古郭布羅氏的婉容為皇后,滿洲額爾德特家族的文繡為淑妃!」眾人一片柷賀。
溥儀惱怒地坐進轎子,對莊士敦說:「我想要一個現代的妻子,莊士敦。她要會說英語,會說法語。她應能跳快步舞!」
莊士敦點點頭。
轎夫抬起轎子走了幾步,溥儀忽然叫:「莊士敦!」
轎子停下,莊士敦走過去。他掀開轎簾,望著溥儀。
溥儀大聲地:「我打算逃跑,莊士敦,我已準備好行裝和去英國的船票,我要去上牛津大學!」
莊士敦:「皇上,你要結了婚的話,就可以成為宮中的主人,結婚也許比你逃跑要實際一些。」
溥儀不欣賞莊士敦的意見,一下子把轎簾拉下。

41.乾清宮外·夏夜·外
乾清宮外,燈火通明,所有的人都著大紅的禮服,等待鳳與的到來。
鼓樂齊鳴,大紅的龍風輿,向皇宮深處抬去。

42.大戲台·夏夜·外
鑼鼓暄天,宮中舞台上正演著《鬧天宮》。
達官貴人高興地欣賞著節目。
醇親王站在觀眾中間倒顯得比任何人都冷靜。

43.乾清宮·夏夜·內
上上下下一片紅亮的乾清宮,是皇帝大婚的洞房,桌上擺滿高貴的禮品和禮單。
溥儀穿著盛典龍袍,莊士敦站在一邊。
溥儀突然問:「你為什麼不結婚?莊士敦。」
莊士敦一點也沒想到皇上會向他提這樣的問題,他尷尬地一聳肩:「噢!」

44.乾清宮·夏夜·外
龍風輿停在乾清宮外。
十二歲盛妝的文繡款款地走下臺階,用銀剪刀剪斷綵帶,掀起輿簾。
文繡幽雅地朝婉容行個屈膝禮:「淑妃恭迎皇后!」
遮著繡著龍鳳紅蓋頭的婉容輕聲地:「皇后問候淑妃。」
文繡攙扶婉容走下轎子。
婉容悄悄地對文繡說:「你把一切都安排得這麼並井有條。」
文繡微笑著:「多謝皇后誇獎,我已經練習過好幾次了。」
貴婦人和女官組成的儀仗隊在微笑,竊竊私語。
婉容:「文繡,我們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樂隊奏著喜慶的音樂。

45.乾清宮·夏夜·內
一片紅色的洞房裡十四歲的溥儀和披著蓋頭的婉容坐在龍鳳床上,沉默。
婉容嫵媚地打破沉寂:「皇上,你在想什麼?」
溥儀頭也不敢轉:「我想……假如我仍是真正的皇帝,我現在就可以成為中國的主宰了。」
婉容:「如果真是那樣,皇上想幹什麼呢?」
溥儀:「我要改變一切,就連我們的這種結婚方法。」
婉容溫柔地:「皇上是反對包辦婚姻嗎?」
溥儀氣憤地:「不能自己選擇結婚對象,簡直是極大的恥辱!」
婉容:「就連我,也不能自己選擇。」
婉容突然脫掉高底紅緞鞋,拉著溥儀站起來,轉過身去和溥儀背對背比著高矮。
婉容:「再有一、二年皇上就會和我一樣高了。」
溥儀很吃驚,聽任婉容的擺佈。
婉容:「聽說皇上床下有隻箱子是為去牛津上學準備的,是真的嗎?」
溥儀臉色驟變。
婉容:「皇上願帶婉容走嗎?」
溥儀傻呆呆地看看婉容。
婉容:「也許皇上出走之前願意先看看我長得什麼樣?」
溥儀:「是的,想看看你的容貌。」
婉容拉住溥儀的手,指指蓋頭:「皇上必須親自揭開蓋頭。」
溥儀慢慢掀掉婉容的大紅龍鳳蓋頭。
露出一張美麗非凡的少女的臉,她嫣然一笑,簡直是絕代佳人。
溥儀被婉容的美貌迷住了。

46.大戲台·夏夜·外
戲越演越紅火,戲台上美猴王正在翻著觔斗。
鑼鼓震天。

47.乾清宮·夏夜·內
婉容親吻著溥儀。
溥儀不知所措地接受這愛情的撫弄和熾熱的親吻,他的臉上、頭上滿是鮮紅的唇印。
婉容一邊吻著溥儀一邊說著:「我也有過一個家庭教師,象莊士敦先生一樣,她叫溫澤小姐,美國人。溫澤小姐教我跳快步舞,皇上知道怎麼跳快步舞嗎?」
溥儀:「你教我好嗎?」
在他們親熱衷間,兩雙手不斷輕輕解開他們的衣扣,脫掉他們的衣服、裙子,最後只剩下內衣。
一雙手脫掉溥儀的靴子,它咣噹一聲掉在地上。
掉鞋聲驚醒了這一對小戀人。
溥儀睜開眼睛,倍覺驚慌。
婉容對周圍的宮女:「去吧!去吧!」
眾宮女悄然退下。
婉容望著溥儀的窘態:「假如皇上覺得和一個陌生女人親昵,實在難為情的話,我們可以像一對新式夫妻那樣從頭開始。」
溥儀:「一對新式夫妻?」
婉容握著溥儀的手站起來。
婉容:「晚安。」
溥儀:「晚安。」急忙走出洞房,他邊走邊說:「你一定要跟我去牛津。」匆匆走下。
宮女又都不知從什麼地方走出來。
婉容愛上了溥儀,她興奮地:「我喜歡他,我喜歡他!他很快會長大的!」

48.監獄走廊·冬日·內
溥儀的腳穿著黑色布鞋在監獄的走廊里走著。
溥儀走著,畫外看守:「低下頭!」溥儀把頭垂得更低了。
溥儀停在一間審訊室外。
看守人員:「喊到?」
溥儀:「981號犯人到。」
看守:「大聲點兒!」
溥儀:「981號犯人到。」
門內審訊官的聲音:「開門!」
溥儀機械地走進門去。

49.監獄審訊室·冬日·內
這是一間簡陋的辦公室,牆上掛著一張中國地圖和掛鐘。屋內有兩張桌子,分別坐著審訊官和書記員。
正面牆上兩條標悟:「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審訊官指著屋中間的一張凳子:「坐下。」
溥儀坐在凳上等候提問。
審訊官:「你叫什麼名字?」
溥儀:「愛新覺羅·溥儀。」
審訊官指指地下:「寫下來。」
溥儀彎腰用粉筆頭把名字寫在地上。
審訊官指指身後的標語,對溥儀說:「有兩種交代形式,一種是『擠牙膏』式,一種是『自來水』式。」
溥儀對這種比喻顯然一無所知。
審訊官:「『擠牙膏』式的犯人需要別人經常擠,否則自己就不會主動交代。而『自來水」式的人只需在開始時別人給他一點壓力,後來就自覺了。」
審訊官打量著溥儀。
審訊官:「你是個聰明人,明白我的意思嗎?」
溥儀仍楞愣地坐著。
審訊官:「好,現作審訊開始。溥儀,你知道你到這裡來的原因嗎?」
溥儀:「我被指控為賣聞賊、漢奸、反革命分子。」
審訊官拿起一本筆記本:「是你寫的嗎?」
溥儀點點頭。
審訊員勃然大怒:「這就叫坦白嗎?這只是一本流水帳,哄小孩的鬼話!」把筆記本摔在地上。
管理所所長走進來,溥儀連忙起立。
所長:「坐下。」他自己也坐在牆邊的椅子上。
溥儀問審訊官:「你要我坦白什麼?」
審訊官:「你做過的事情自己知道,其他人做過的事你也知道,你為什麼不願主動坦白交待?」
溥儀:「我不明白。」
審訊官:「我們並不逼著別人坦白,何況我們對你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溥儀:「我……」無聲了。
審訊官:「繼續說吧!」
溥儀:「我想悔過自新。」
審訊員:「悔過什麼?」
溥儀:「全部。」

50.寢宮·冬日·內
溥儀,現年整十八歲,戴著金絲邊眼鏡,顯得溫文而瀟灑。
溥儀激動地:「我要剪辯子!」
御座兩邊的太監、士兵嚇得跪在地:「皇上!」
皇太妃們緊張地看著。
溥儀用一把匕首割自己的辮子。
婉容、文繡讚許地看著。
溥儀割下自己的辮子,把它扔在地上。
婉容、文繡欣喜地笑了。
莊士敦不動聲色地看著這場戲。
婉容走過來拿起地上的辮子,她和文繡兩人觀看著。
文繡:「真沉呀!」
溥儀堅定地:「先帝因為想變革朝政被暗殺了。是這樣嗎?莊士敦。」
莊士敦不置可否:「是的,皇上,可能是。」
溥儀披散著短髮:「好吧!看看我會不會因為要改革紫禁城而被殺害?」
溥儀叫著內努大臣:「大臣!」
內務大臣走過來聽候溥儀的吩咐。
溥儀:「我任命莊士敦先生的朋友、學者鄭孝胥先生為內務府大臣,我讓他監督清查宮中所有財產。」
鄭孝胥走上前來,他年逾六旬,顯得精明能幹。
溥儀:「這樣,我就會知道我有多少財產被盜。」

51.寢宮·冬夜·內
溥儀旁白:「紫禁城早已成為一個沒有觀眾舞台,可為什麼演員卻還賴在台上?無非是要一件一件地偷道具。」
他把槍放在枕頭下。
婉容穿著睡衣,繞過睡在地上的太監,悄悄地走進溥儀的寢室。
溥儀警覺地翻身坐起,掏出槍來對著婉容的身影。
婉容:「我能睡在這兒嗎?我害怕極了。」
溥儀點點頭,讓婉容上床。
婉容:「你膽子真大,不害怕嗎?」
溥儀:「我興奮極了,我再也不想出走了,我要執政!」
婉容:「親親我。」
溥儀摟抱著婉容,兩人親吻。
文繡不知何時也來到床邊:「我也和你們在一起行嗎?」
溥儀和婉容兩人都笑了,給文繡讓出地方,三人一起鑽到被單裡面。
溥儀:「過去我常常和太監玩一種猜人的遊戲,現在我看不見你倆了。」
溥儀、婉容、文繡三人在被單下互相撫摩、玩耍,他們咯咯地笑著。
……
窗外一片火光。
張總管、大腳和駝背急急忙忙跑進來,跪在地上。
張總管:「萬歲,建福宮倉庫起火了!」
溥儀和婉容、文繡猛地坐起,望著窗外的火光,恐懼萬分。
溥儀掏出枕頭下的手槍。

52.建福宮廢墟·冬日·外
原來裝滿珍寶的建福宮已燒成一片焦土,一些人在仍在冒煙的廢墟中翻找著……
溥儀和鄭孝胥沮喪地看著。
溥儀旁白:「我料到太監們會來這手的,這是放火滅跡,使我們搞不請他們偷了多少東西。」

53.午門上下·夏日·外
午門內廣場上,上千名太監坐在毒日下,不肯離去。
溥儀和婉容走上午門城樓。
溥儀旁白:「紫禁城裡用很多太監,已經有八百多年了,今天仍然有一千多人。我決定把他們都趕走,這需要中華民國的部隊幫忙。」
廣場上一隊武裝衛兵監視著這些太監。
溥儀、婉容、文繡和陳寶琛等人登上午門城樓,從城垛中間向下看著。
廣場上的太監看見溥儀,全都跪拜在地高呼萬歲。
張總管、大腳、駝背等太監每人捧著一個小紅盒穿過人群,悲壯地走過門洞。
文繡問婉容:「他們拿的是什麼東西?」
婉容有些難於啟口:「是……他們當年被閹割下來的生殖器官。」
文繡:「太可怕了!」
陳寶琛:「無論他們犯了什麼罪,也不應被剝奪做一個完整男人的權利。」
張總管、大腳、駝背等幾個我們熟悉的太監跪在地上,向溥儀深深一拜。
溥儀不忍目睹,轉過身來。

54.監獄審訊室·冬日·內
溥儀停止了講話,沉默。
筆記員放下筆,抬起頭來。
管理所所長正在為自己縫著衣襟上的扣子。
審訊官:「怎麼樣?」
溥儀一時語塞:「我……我記不起來了,我剛才說到哪了?」
審訊官:「你在浪費時間。」
管理所所長終於開口了:「我們想了解日本人的情況。」
溥儀不語。
所長:「你和日本人的交往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審訊官提問:「是誰給你介紹的?在什麼時候?」
溥儀努力地在回憶:「我想……那是在1924年,民國政府的國會被解散,總統外逃。起初我以為又是往常的軍閥混戰,但這次可不一樣了,輪到了我頭上。」

55.故宮院內·夏日·外
在故宮院中拉起了一個網球場。
溥儀和婉容對溥傑和文繡正在進行混合雙打,他們穿著輕便的傳統服裝,興緻勃勃,充滿青春的活力。
莊士敦坐在高高的裁判椅上為他們評比高低。
大李——新來的男侍端著茶盤在一旁伺候。
他們跳來跳去,卻一點也沒注意遠處傳來的槍炮聲。溥儀、婉容又贏得一球。
莊士敦:「30比15。」
一些馮玉祥的國民軍隊,端槍從後麵包圍過來。
溥儀等人停下來,不知怎麼回事。
軍隊一個隊長走到溥儀面前向他宣佈命令:「腐敗無能的國民政府已經完了。現在我們要清除封建垃圾,趕走躲在紫禁城裡的皇室貴族。」
眾人驚呆。
大李顫抖著,茶杯碰得茶盤嗒嗒作響。
隊長:「溥儀先生及其眷屬必須在一小時之內離開皇宮,他們將被送到他父親家,作為國家的犯人由衛兵監督,隨時聽候通知。」
眾人不知所措。
溥儀對家人說:「你們還愣在這兒幹什嗎?,平時你們總想離開紫禁城,現在你們還有一個小時的吋間收拾東西,快去吧!」
眾人散開。
莊士敦走下裁判椅,來到溥儀身邊。
溥儀低聲對他說:「原來我總以為我厭惡這個地方,可是現在要離開了,我又有些害怕了。你看他們會殺死我嗎?」
莊士敦:「你現在必需要按他們的話去做,皇上。我將儘量和英國使館聯繫,請求他們同意你在那裡避難,我想他們會同意的。」
莊士敦又吩咐自己的唐司機:「你把我的車開到南門,讓你開車去送皇上。」
溥儀揀起地上的網球,在眾衛兵的監視下慢慢離去。
莊士敦拿出自己的相機,準備記錄下這歷史的一幕。

56.午門·夏日·外
紫禁城的大門第一次在溥儀面前打開了,他面無表情地走出來,說不出什麼滋味。
婉容、文繡驚慌失措。
衛兵把大門關上,他們高聲歡呼這一勝利。
溥儀、婉容、文繡坐在莊士敦的汽車中。
溥儀手裡仍在擺弄那個小小的網球。
滿載皇親國戚的車隊,在軍隊摩托車隊的監視下終於開動。
從此,溥儀開始了他紫禁城之外的生活了。

[本劇上期結束處情節:第56節——溥儀及皇室貴族被馮玉祥的軍隊趕出皇宮,紫禁城的大門打開,溥儀面無表情地走出來,從此,他開始了紫禁城之外的生活。]

57.監獄審訊室·冬日·內
審訊官繼續審問溥儀:「可是,你沒有去英國大使館,對吧?你一直待在日本使館。」
溥儀:「日本人是唯一答應幫助我的人。」
審訊官:「沒有別的目的就幫助你嗎?」
溥儀:「日本有個天皇,我們幾乎一樣大,我以為這是他的好意。」
溥儀有些痛苦地回憶著:「從那時候起我才意識到,對很多中國人來說我是外族人,簡單地說:就是因為我是滿族人。有一個叫『反滿聯盟』的組織甚至想暗殺我……」
溥儀看了看牆上的地圖:「所以,我去了天津。那是一個很不錯的城市,有一個很大的海港,那時候還有一片很大的外國租借地。日本人認為:住在那裡對我來說比較安全。」
管理所所長仍坐在溥儀背後靜靜地聽著。
審訊官遞給溥儀一枝煙:「抽菸嗎?」
溥儀接過煙,審訊官為他點上火。
審訊官:「你在天津時,日本人給你錢嗎?」
溥儀看了他一眼,苦笑一下:「當然不給。我在那租了一座別墅——張園,房租很貴,雇保鏢也花很多錢,我在天津不知花了多少錢。」
審訊官:「你們一直相信能復辟帝制嗎?」
溥儀遲疑地:「別人是這麼認為的。當時我們這個流亡小朝廷正處在被流放的混亂時期,找也記不清楚他們讓我花了多少翡翠、珠寶去交換同軍閥、政客和一些白俄的友誼。」
審訊官:「你還把錢花在什麼地方了?」
溥儀:「我沒完沒了地買鋼琴、手錶和無線電。」
審訊官插言:「只要是外國的?」
溥儀:「對。我認為西方的任何東西都是好的,特別是薄荷口香糖、阿斯匹林和別克汽車。」
管理所所長從後面站起來,走到溥儀前面:「你在天津時,中國的大部份土地都在蔣介石的統治之下,你和國民黨、蔣介石是什麼關係?」
溥儀:「沒有任何關係,我覺得我在天津一事無成,那時我才二十一歲,我做夢都想去西方。我已成了一個花花公子。」他極力辯解。

58.天津英國鄉村俱樂部餐廳·夏日·內
溥儀正在唱著一支外文歌曲,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禮服。寶石襯衫鏈扣、寶石領帶卡子和白手套,他今年二十一歲,風度翩翩。
舞廳裡坐滿了金髮碧眼的西方人,他們都在聆聽溥儀的獨唱《我悲傷》。
字幕:天津 1927年
溥儀唱:「我悲傷,悲傷嗎?
我的眼淚自會傾瀉。
如果你打姑娘的主意每次都落空,
要是我悲傷,你也會痛苦……
曾幾時,我是她唯一的心上人,
可現在,只剩下我一人悲傷又孤獨。」
一曲完畢,溥儀臉帶微笑回到鼓掌喝彩的人群中,回到桌邊的兩位妻子身邊。
婉容芳齡二十三,身材窈窕輕盈,梳著時新的髮式,腳蹬高跟鞋,身穿拖地裙,顯得比電影明星還要嫵媚動人。
十九的文繡雖不及婉容妖嬈,但她回眸微笑的魅力使她像婉容一樣迷人。
甘粕先生,一個獨臂的日本軍官站在人群後面,板著冰冷冷的面孔看著。
舞曲響起,溥儀挽著婉容走進舞池,她們雖是舞廳中的唯一一對中國人,但舞步輕盈優稚、一點不比別人遜色。
文繡一人悶悶不樂地坐在桌邊,看著舞池中歡快的溥儀和婉容,眼光不覺落到手中的兩張船票上。
這是兩張「天津——香港——倫敦」的頭等艙船票,一張是溥儀先生和夫人婉容的,一張是文繡夫人的。
一個高個子美國人走過來,看到文繡手中的船票說:「那是一艘很漂亮的船,假如您坐頭等艙的話。」
文繡把一張船票放進婉容的提包,把自己的一張撕掉。
文繡:「我哪兒也不去。」她抬頭看著驚愕的美國人:「你願意跳舞嗎?」
美國人興緻勃勃地和文繡走進舞池。
甘粕不動聲色地觀察著。
文繡跳著舞對美國人說:「你很勇敢,在這兒沒人敢邀請我跳舞。」
美國人:「為什麼?」
文繡:「因為我是中國人。」
美國人覺得好笑:「我是美國人。」
美國人帶著文繡旋轉著,他們都覺得很開心。文繡看著親熱的溥儀和婉容,她也示威似的把頭靠在美國人的肩膀上。
與此同時,溥儀和婉容邊跳邊談。
婉容悄聲地:「你說去加利福尼亞,我說去法國。」
溥儀:「「去舊金山。」
婉容:「蒙特·卡洛!」兩人大笑。
婉容瞥見文繡正和一美國人跳舞。
婉容:「這次我們真的要走了嗎?」
和文繡跳舞的美國人看到溥儀和婉容,他問文繡:「那邊那對是誰?」
文繡:「噢,是亨利和伊莉莎白。」
美國人:「是中國的皇帝?」
文繡:「從前的皇帝和他的妻子。」
美國人:「她真美。」
文繡:「對,非常美。」
美國人:「那麼,你是誰呢?」
文繡:「我是皇帝的另一個妻子。」
美國人不禁停住舞步:「他的另一個妻子?」
文繡:「第二個妻子。」
美國人:「那好……有些人真有好福氣!」
一個英國人扛著一個收音機跑進門來,他穿過跳舞的人群向舞廳中間走著。
甘粕仍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那個英國人把收音機放在桌上,站在椅子上大聲喊起來:「女士們!先生們!蔣介石將軍的軍隊已經佔領了上海!」
舞廳裡人們立時停止跳舞了,圍住了那個英國人。
英國人:「國民黨和赤黨已徹底分裂,蔣介石用六個月時間就消滅了他們,紅色政權就要完蛋了!」
眾人歡呼,打開香檳酒舉杯慶賀。
收音機中傳出報導「四·一二」大屠殺的消息:「上海工人大罷工已徹底失敗……」
甘粕走到溥儀身邊低聲說:「皇上,現在最聰明的做法是回日本使館,您的車正在等您。」
溥儀:「謝謝,甘粕先生。」
溥儀、婉容和文繡悄悄退出亂鬨鬨的舞廳。
舞廳中人們圍著那英國人狂熱地歡呼著,那美國人突然回過身來尋找什麼,已不見文繡等人的蹤影了。

59.汽車上·夏夜·外
溥儀的轎車開出英國鄉村俱樂部,它的後面緊跟著坐著日本保鏢的小汽車。
汽車中溥儀、婉容和文繡並排坐在後面,三人都沉默不語。
文繡擺弄著手中的小哈巴狗。
溥儀汀開一包口香糖遞給婉容和文繡:「文繡,你要口香糖嗎?」
文繡很冷靜地說:「我要離婚。」
溥儀和婉容一愣。
文繡:「我不想再做你的小老婆了。」
溥儀不解地一笑:「我認為你是我的淑妃。」
文繡:「在紫禁城裡,你是皇帝,我算是你的淑妃。可現在你是亨利·溥儀,婉容是伊莉莎白夫人,而我是誰?我什麼人也不是。」
婉容同情地握住文繡的手。
溥儀有些惱怒:「我不知道你這麼不情願。」
文繡:「在西方你只能有一個妻子。」她堅定地:「我要離婚。」
溥儀臉色煞白:「誰也別想和皇上離婚!」

60.日本使館·夏夜·外
小轎車開進戒備森嚴的,掛著日本國旗的日本使館。
溥儀氣沖衝下車,連看也沒看文繡和婉容一眼,逕自向樓內走去。
文繡朝著溥儀的後背大喊:「我要離婚!」

61.張園樓內·夏日·內
文繡頭戴帽子,穿著外套急步走來,把一個信封放在一間房門下,另一封放在對面房門下。
外面正在下著雨。文繡跑下樓梯衝出門來。
一群遺老遺少從門內探出頭來驚愕地看著。
大李拿傘追出來。

62.張園·夏日·外
大李拿傘追上文繡,把傘遞給她。
文繡接過傘:「謝謝。」但她看看天,看看雨,似乎她更喜歡無遮無擋的雨絲,她把傘扔在地上。
文繡興奮地叫著:「我不需要雨傘,我確實不要。」冒雨走出門去。
一輛黑色的轎車開進園中,從車上走下一位身穿皮飛行服裝的女子,她不顧一切逕自走進來。

63.張園樓內·夏日·內
婉容手拿一封信,焦急地衝出文繡房間,一隻小哈巴狗從房中走出來。

64.文繡臥室·夏日·內
婉容急切地尋找:「文繡!」
屋內東西凌亂,衣櫃打開,衣箱放在屋當中。
婉容悲傷地哭起來:「文繡……」
那個穿飛行員衣帽的女子——東寶不知何時走進來:「伊莉莎白,我可以進來嗎?」
婉容似乎認不出來她是誰了。
東寶:「你難道不記得我了嗎?」她摘下帽子,露出短髮。「我穿得像個飛行員,可我還不會飛,仍然不會。」
婉容慢慢想起什麼:「東寶,我們一起上過舞蹈課。」
東寶:「對,那是在你結婚之前,傻姑娘,你為什麼要嫁人呢?」
婉容搖搖頭,不知如何回答。
東寶看看周圍的衣箱:「出什麼事了?」
婉容:「文繡走了,她再也不回來了……」
東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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