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英雄警務處長

好萊塢強大的電影工業支撐了他們對超級英雄的創造，超人、蝙蝠俠，以及這幾年風生水起的漫威宇宙裡的美國隊長、鋼鐵人等，炫目的視覺效果，令其他地區的電影產業望塵莫及。不過，這不妨礙其他地區的電影對超級英雄的喜好，只是表現形式不同。對於香港電影，草根警察撐起英雄門面。他們在香港的街頭、大廈、碼頭、倉庫翻轉跳躍、追車開槍，上演鬧劇，也上演悲情。

2012年推出的[寒顫]，跟1991年的[五億探長雷洛傳]和2002年的[無間道]一樣，在警匪片類型上，開了一個新格局。貓捉老鼠天經地義，貓鼠一窩或貓貓相鬥，則會令劇情發展更為有趣。[寒顫]的故事是警務處行動副處長李文斌與管理副處長劉傑輝之間權利制衡的鬥爭，這是香港電影中首次以最高層警察間的關係為矛盾主線。年輕有為的劉傑輝成為影片的英雄擔當。

[寒顫Ⅱ]是第一部故事的延續。為了扶持老爸李文斌上位警務處處長，PTU警員李家俊綁架同事，陷害劉傑輝，因此被抓入獄。然而，他並不是幕後大佬，憑他一人之力，根本無法令配備了最先進的通訊及追蹤設備的衝鋒車消失。在這部中，幕後大佬現身，不僅救出李家俊，還使已經升至香港警隊最高職位——警務處處長的劉傑輝，因為人質逃逸和地鐵爆炸事件，而被立法會質詢職務失當。

這是[寒顫Ⅱ]在劉傑輝和李文斌的鬥爭之間，引入的新線索——律師簡奧偉。他連接著警務部門的職責與香港市民的安危，介入到對兩位警隊高管的質詢會議中，針對他們所發動的行動的合法性與有效性。在第一部里，因為案件牽涉李文斌的兒子，劉傑輝扮演了防止他權力膨脹和決策失誤的角色。這次，劇情反轉，劉傑輝成為最主要的被質詢對象。本來十分支持他工作的李文斌，在幕後大佬和從前出生入死的部下現身後，選擇了變節，在立法會上「倒戈」，而且又聯合警務處其他高管，罷免劉傑輝的職務。

[寒顫]系列的敘事邏輯本質上與好萊塢超級英雄電影無異。在今年上映的[美國隊長Ⅲ：內戰]和[超人大戰蝙蝠俠：正義黎明]里，象徵正義的超級英雄們對在戰鬥的中如何避免傷及無辜的問題產生分歧，同時也遭到受害者、民眾及當權者的質疑。這背後隱藏的邏輯是——如果英雄犯錯，誰來制約他們的行動。劉傑輝和李文斌就好似超人和蝙蝠俠、美國隊長和鋼鐵人，他們決策失誤或是執行任務不當，也會波及整個城市的安危。

這個套路移植到香港，雖然依舊是香港警匪電影習慣的「雙雄搭檔/對峙」的玩法，但過去多數是相聲式演繹一線警員的故事，例如[最佳拍檔]系列、[咖喱辣椒]、[新紮師兄追女仔]等，或是表現警匪中的異類惺惺相惜的情感，最經典的代表莫過於吳宇森的[喋血雙雄]、[辣手神探]。像[五億探長雷洛傳]、[無間道]這樣，把敘事面鋪開到警匪兩個陣營，主角、綠葉同樣精彩的電影，實屬少見。[寒顫]系列加入了權力制衡這一新元素到警匪之戰中，角度和格局都頗為新穎。

第二部將權力鬥爭的範圍擴展到整個香港地區行政、司法的高層，以前警務處處長蔡元祺為首，對劉傑輝發起進攻，意圖扶植李文斌上位。他們躲在背後操控一切，請出李文斌前部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挑起警務處內部派系的鬥爭。但是超人不會真的幹掉蝙蝠俠、鋼鐵人也不會真的滅掉美國對長(反之亦是)，打得再激烈，也是理念之爭，不是敵我矛盾。撥開迷霧之後，劉傑輝仍舊是扭轉乾坤的正義英雄。

也許是為了延續第一部成功的元素，[寒顫Ⅱ]中再現了劉傑輝和李文斌眾目睽睽之下各說各話打嘴炮的場景，但是因為有了之前的比較，這次的嘴炮顯然打得缺乏力道和驚喜，有種刻意為之的感覺——哪有兩個成年人動不動就如此任性地爭吵呢？

動作戲上，本片也跟第一部的結構設置類似，先是在開始安排一場地鐵爆炸戲，讓劉傑輝陷入被質疑的境地；接著各方勢力登場，圍繞警務處展開角力。中間和最後各以一場槍戰戲作為節點。相比第一部里公路槍戰的突然和迅速，這次劉傑輝被困隧道之中，一人獨挑群匪的場面更為刺激，在槍林彈雨中完成奠定自己超級英雄地位的表演。

雖然這次劉傑輝的處境有點類似於第一部裡的李文斌，差點被罷免，但是他擅長「開小灶」的能力救了他。上次是利用廉政公署引蛇出洞，這次他還是利用廉政公署的調查員，在警務處之外，組建一個秘密調查小組，成為最後直搗黃龍行動的重要情報部門。

[寒顫Ⅱ]從李文斌當年的一次打黑行動中引出一條新線索，拉大格局。陷入昏迷的李家俊和被放走的前警務處處長，顯然是在為第三部埋伏筆。該系列勝就勝在格局和敘事角度，但是從這部來看，敘事角度的新穎已經打了折扣，到第三部如果還是如此敘事，那麼超級英雄警務處長劉傑輝的故事，到那時也就該畫上句號了。

(原載於《看電影》雜誌七月上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