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顫2》：是雞湯還是輓歌？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完場後走出影廳時，旁邊一中年大叔已經忍不住要「爆」了，「虎頭蛇尾，香港的電影都是這樣的」，「怎麼可能警務處長一個人去槍戰」......打開豆瓣看到到「警匪片非做成3D圈錢，毫無誠意，反派宛如智障」「沒有一場戲是合理的，兒戲到令人崩饋，搞得警察政客智商都有問題似的」......

《寒顫》第一部（以下稱《寒顫》）在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上12項提名、9項獲獎時的歡呼聲還記憶猶新。第一部的名利雙收，讓觀眾對第二部期望更高。根據套路，在這樣的萬眾期待下，第二部上映後，一定是要讓人大失所望。目前來說，被人詬病的主要有情節牽強，腦洞太大，反派太蠢。

大衛・波德威爾（David Bordwell）曾在《香港電影的秘密》中形容，香港電影「盡皆過火，儘是癲狂（All too extravagant， too gratuitously wild）」。臥底、警察內鬼、黑社會舉手選坐館、生化武器襲港、醫生破案、律師破案、連古惑仔都破案，香港警匪片的腦洞從來都沒有小過。如今，警隊形象和特首選舉在香港社會都是極其敏感的話題，而《寒顫》系列夠膽將這些話題做「各自表述」，資訊量已足夠讓我們費腦消化、理解和「陰謀論」了，還哪有功夫去計較反派的智商呢？

警務處處長劉傑輝，一直強調，要維護法治，這個香港的核心價值。其實，核心價值的說法，是這近十幾年才提出的。香港的核心價值，香港精神，絕不是這十幾年就能形成的。如果要說香港的核心價值，法治是其中一個，但絕不是最突出的一個。在第一部里，劉傑輝和李文彬的衝突，有人認為是理論派和實踐派、法治和人治之間的矛盾。《寒顫2》則開章明義地說，一切要為了維護香港的法治。最終，法治如願再次打勝仗，維護了「亞洲最安全城市」的美譽，給戲裡戲外再次灌上一碗濃濃的雞湯。電影裡最能代表香港精神的，是李文彬，畢竟他已在警隊浸淫了30多年，真是「什麼風浪沒見過」。可是我們看到的確實，李文彬被所謂法治淘汰，被政治遊戲牽扯。可憐的還有那幾個「假死」的警察，妄想可以與自己「阿頭」東山再起」。有時候，時代變了，風向轉了，強行挽回，已不可能。這樣看，《寒顫》是一曲輓歌，紀念在時代洪流中變遷香港精神，以及人浮於事的「棋子」們。

然而，在電影開始不久，標榜「非常時期，都不可以用非常手段」劉傑輝，就不依程序命人將李家俊帶回總部，還一言不合就使其「爆缸」（流血）。後來劉傑輝的一些部署和行為，手段也不見得多合規矩，依舊是一意孤行，感情用事，只不過他很幸運地站在了代表「正義」的一方。

以前的劉傑輝，充其量就是利用廉政公署和警衛局，這些機制裡的制衡力量，來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寒顫2》里，他也是利用機制內的力量去找內鬼和幕後大Boss，但已經是再往「界」上走前一步，離踩界不遠。在以往的香港警匪片裡，踩界的警察往往是英雄，能解開困局。這也是兩部《寒顫》裡的法治派所質疑的。《寒顫2》里，劉傑輝的對手用機制制衡力量要罷免他，以牙還牙，但最終他踩界打勝仗。這樣的設定如果不是誤打誤撞，就是在打臉那些在「靈活」利用制度和機制的政治家。

傳統的香港警匪片，先不說最終的正邪善惡，但矛盾雙方往往是分明的。《寒顫》的矛盾雙方依舊明顯的，到了《寒顫2》，則成了多方在角力，各方的立場、觀念在角力中變化。除了警察內部的各方各派，還將議會政治扯進來了。《寒顫》除了繼續在說局外人對警隊運作「腦洞大開」的猜想，或多或少也帶有對現實的思考。從對警隊改革的思考，發展到政治遊戲的猜測，不禁令人想問，《寒顫》到《寒顫2》這4年，發生了什麼？

立法會議員、資深大律師簡奧偉在事件中的變化很有意思。一開始，他就不站隊，不願成為別人的棋子；在對劉傑輝的第一次質問時，言辭犀利，是立法會議員對關於問責的一貫態度；當劉傑輝在議事廳裡喊出香港不是某些人為所欲為的地方時，簡奧偉對他的眼神起了變化（周潤發比郭富城不隻身高高一截，演技也高出好大一截）；簡奧偉向劉傑輝交出他查到的證據，說他們目的一致，只是做事的方法不一樣，再次體現了他的獨立。

有人說，政治家是善變、虛偽的。政治家和官員喊出要維護法治，是因為法治是大勢所趨、順應民意。律師維護法治，是出於本能，他必須獨立於各方勢力的左右之外，以法律為唯一的準繩。政治的遊戲，簡奧偉並不想摻一腳。

李文彬就沒那麼幸運了。30多年的「老差骨」，還是半推半就的就拉入了別人布下的局，成為棋子。有觀眾覺得內定行政長官和各司各局的首長在香港怎麼可能發生，只能說你真是太善良了。即使這未是現實，但也至少表達了香港人的一種擔心，而這種擔心比不是沒有理由的。以前，李文彬在警隊可以算是一個人說了算，慶幸他不是大奸大惡的人，這樣的一言堂也並不壞。至少不會像後來的劉傑輝班子那樣，你一言我一語，將事情往中庸上去推，這也是現實香港政府近年不少決定、做法的結果。

李文彬註定是一個悲劇的角色，一個爭議的角色。你說李文彬在隔著便利店玻璃門對自己曾經的手下搖頭，叫他不要自殺，是不想他犧牲，還是不想他因為自殺而暴露自己的嫌疑？這很難說清，我們看不出那時的李文彬被「黑化」到什麼程度。（梁家輝才是真影帝，眉頭眼角都是戲）。不過李文彬確實被置於一個情義兩難的境地，走回人浮於事的老路，估計第三部他是要完全黑化，然後發展出正邪對立的戲碼。如果真是這樣，《寒顫》系列探討政治的試水便會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