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顫2》:細思極恐的權力角逐遊戲

    若《寒顫1》表達的是法治精神，訴求的是程序正義，那麼《寒顫2》無疑是一場幕後政治團體尋找香港代理人的權力角逐遊戲。當然，為了實現這一目標，那些握有極大公權力和強大話語權的人物，劉傑輝，李文斌，簡大狀，蔡元祺，韓sir，莫sir等人都自覺或不自覺的成為了權力角逐之路上的棋子。這場權力遊戲中，棋子的家庭，愛人，朋友，兄弟，同事，權力，聲譽都可以被幕後團體拿來利用。雙方採用「伐謀」，「伐交」，「伐兵」式的手段進行排兵佈陣。

 

    上兵「伐謀」，「程序」很重要。在《寒顫1》中已清楚的表達了法治精神和程序正義。既然程序正義已然成為廣大港人捍衛香港法理的基石，利用「程序」和平解決權力角逐問題無疑是最佳選擇。畢竟權力角逐的幕後雙方誰也不會傻到真的去把香港搞的很亂很臭，這樣非但不能撈到政治好處，反而會引火燒身留下政治污點，吃不到羊肉空惹一身膻。因此台前的劉傑輝和李文斌都在利用「程序」為自己的行為做出法理性解釋。不過文官出身的劉傑輝顯然比警官出身的李文斌對「程序」運用更為熟稔，結果是劉傑輝在幾次極為棘手險峻的不利情況下險勝。在權力角逐遊戲中，「程序」竟然可以同時被不同政治團體拿來利用，作為為自己行為的合理性依據。本來是攻擊對方的「矛」，卻成了保護對方的「盾」，「矛」和「盾」竟然在悖論中完美的重合，是不是很荒誕？（其實，無論是人本身還是機制本身都是在荒誕中統一存在。不然人不會複雜多變，機制也不會有序運行。）正因為「程序」本身的矛盾統一性，相互制約均衡性，所以利用「程序」，實現本團體利益最大化，是現代權力角逐遊戲的必經之路，也是首選之路。

 

    其次「伐交」，站隊或圈子很重要。在權力角逐遊戲中，為了更好的利用「程序」，就必須找到屬於自己的圈子，站好隊。畢竟在權力博弈中，沒有絕對的政治安全，只有相對的政治安全和暫時的政治安全。不過倘若連暫時的政治安全都沒有，權力遊戲的大門早就把你拒之門外了，更遑論進場搏殺。所以無論是《寒顫1》還是《寒顫2》，劉傑輝和李文斌都有自己的利益攸關共同體，都有屬於自己的圈子和隊伍。在《寒顫1》中劉傑輝找了警衛局長陸明華，以及他在第二部中說出的「出了這麼大事兒，陸先生不可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可見警衛局長陸明華和他同屬於同一陣營。而《寒顫1》中的廉署主任張國標則在《寒顫2》中成為了他組建的秘密小隊的隊長，代表中間力量的簡大狀在「愛」徒歐詠恩隧道車禍死亡後也暫時性與劉傑輝進行了合作。劉傑輝的處境雖仍像第一部那樣險象叢生，但有了代表廉署的張國標和代表中間力量的簡大狀的加盟，實力自是大大增強了不少，勝算無形中也多了幾層。

 

    同樣，李文斌由於受到兒子李家俊事件的影響，已然成為了有政治污點的人，作為背景不再乾淨的警署高層，在《寒顫2》開始時低調做人。但是由於他在警署紮根多年，影響極大，追隨者眾多。政治失意的他無疑是權力角逐幕後團體的寵兒。他因為愛兒子，為了了解隱藏在兒子背後的政治團體，以及趁勢解除兒子的被控制，他主動接觸兒子李家俊以及兒子背後的人物蔡元祺。當蔡元祺把他帶到一個隱秘的房間裡，他見到了當時香港權力機構的諸多實權派人物，這對於他的震撼不可謂不大。這些人的表態性背書，對他東山再起無疑具有很大的幫助。然後當蔡元祺把他帶到藏匿失蹤衝鋒車的庫房時，他見到了前O記成員的幾位老部下。這些當年為他扛罪的老部下的出現，給予他極大的人員支持和情感安慰。對於李文斌來講，已經露面的實權派和前O記成員，使他不得不「加入」他們的行列，「接受」他們的訴求，「答應」他們的安排，「整倒」劉傑輝，利用「程序」清除異己，實現他們權力角逐的最終勝利。通過各自的圈子和隊伍實現所在團體最終的權力角逐，無疑是與「程序」同時運用的權謀。

 

    其次「伐兵」，恐怖手段的運用。通過暴力手段，製造恐怖氣氛，引發民眾恐慌，進而達到自己的目的。《寒顫1》裡的衝鋒車被劫持，銀行運鈔車被襲；《寒顫2》裡的劉傑輝妻子被綁架，地鐵爆炸案，李家俊逃脫案等暴力案件的接連發生，警署相關應急危機指揮者家屬又牽連其中，當公共的輿情壓力和指揮者的情感壓力重疊時，對本身也是普通人的應急危機指揮者的判斷力具有不可評估的風險指數。判斷力一旦出錯，不但數十年警署建立的良好形象受到影響，而且在之後的應變措施中處處陷於被動局面。在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權力角逐中，失卻先機一定程度上意味著節點性失敗。《寒顫2》中，為什麼劉傑輝在快結束時會說「找到了衝鋒車，我們就贏了」。因為「失聯的衝鋒車」是所有事件的爆發點，是根也是源。無論是李文斌還是劉傑輝代表的警署，無論背後是什麼樣的政治團體在掌控，作為檯面上護佑一方土地安寧，保護民眾安居樂業的暴力機關，處理恐襲危機，解除民眾的恐慌情緒是「程序」和「法理」賦予它責無旁貸的責任。當劉傑輝找到「失聯的衝鋒車」，也就等於釋放了一個信號，意味著劉背後的政治團體在此時已然洞悉另一方的計劃。作為另一方甚至多方的政治聯盟，在權力角逐的遊戲中，一旦得知劉傑輝已然找到「失聯的衝鋒車」，必然會有短暫性的「休戰」，甚至龜伏一段時間用來重新調整接下來的佈局。台前的人為權力明斗的不可開交，幕後的政治團體同樣為權力的最終勝利暗鬥的不可開交。只是幕後的人不時會採用恐怖手段，來輔助權力的最終獲得。當然這種權力角逐上的恐怖手段一般做的極為隱秘，涉事之人一旦暴露，往往被藉助各種手段清除掉，不然這樣的政治團體就淪為了法理上的恐怖主義，在講究「程序」與「法理」的香港自然被極力打壓。

 

    不過在權力角逐的遊戲中對於恐怖手段的運用往往並不像一般影視劇呈現的「正義必將戰勝邪惡」的二元論。而是，矛盾雙方都可能藉助恐怖手段來訴求自己的政治利益，也就是看起來「正義」的正派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也可能做「惡」，而看起來「邪惡」的反派也會在「某個點」上行「善」。甚至「反派」一旦掌控「合法權力」後出於爭取政治權益的最大化和長久化，也會改變原來的恐怖手段策略改為聚攏民意民心的溫和政策。

 

    由於權力的爭奪不會結束，「寒顫」自然也不會就此結束，「寒顫」它只會休戰，而不會終結。

 

不得不說的話1:

    四年磨一劍的《寒顫2》在敘事結構，人物劇情方面，矛盾衝突的處理上都延續了《寒顫1》的風格，不過《寒顫2》的大格局和大視野遠遠超過了《寒顫1》，尤其是在「占中」出現後，香港民眾對自己身份的歸屬，中英以及香港本土力量各方的權力暗戰，在這部影片中都得到了很好的隱喻。

    普世價值觀認為，趣味無爭辯，品味有高低。對於一部影片是好是壞，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認知。但我想說的是評價一部影片的優劣不止要看它「演」了什麼，更要看影片中流露出的思想維度，價值維度，人文維度，這些要素構成了一部影片的劇情和故事，而畫面和技術，無論再怎麼華美先進，都是為劇情和故事服務的。（此處沒有批評某國產動漫的意思。）

 

不得不說的話2:

    1.如果說《寒顫1》表現的是李文斌對於兒子被劫持無意識被動的倉促進場，那麼《寒顫2》更多表現的是李文斌對於兒子幕後團體有意識被迫的防守型進攻。

    2.在《寒顫2》中，劉傑輝和簡大狀在各自團隊裡分析李文斌的行為時，列舉了個人，權力，金錢，家庭四項，最先被他倆劃掉的是家庭，落腳點於權力。其實真正被李文斌排第一位的是家庭。如果細心觀看《寒顫1》和《寒顫2》，字裡行間輕易可見李文斌對李家俊那種關懷。

    3.簡大狀和女徒弟之間，其實是有情愫的存在的，只不過簡大狀恪於「道」，未曾吐露，而女徒歐詠恩對他的情絲卻是輕易看到，只是恪於「禮」，也未曾明示而已。

    4.李文斌屬於哪一派。有人會因為他和劉傑輝的對立，就簡單的認為他屬於看不見的「敵對派」。其實不然，李文斌更多的是屬於「識時務」的中間派。在警隊浸淫幾十年的他，從英國模式治理下的香港警署，再到中國特區模式治理下香港警署，常年身處重案組一線的他比常人更加明白這種轉變的差距。在陸明華和劉傑輝為代表的親共新貴派以及港英遺老派之間，臨近退休的他只想維護警署的榮譽，對自身的榮辱在意的倒不是太多。如果不是出於「救子」心切，我想以他的性格不會表現的這麼強烈。在《寒顫》中，他是一個最為複雜的角色，也是最有苦說不出的角色。不過梁家輝的演技真的太精湛了，一舉手一投足，一個眼神，一句語調的變化表達的含義都能不一樣。他和最後一個O記成員楊sir在隔著便利店一道玻璃的神情舉止言談，那種想救不能救的複雜心情，真的太令人傷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