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已死

第一次看這部電影時，大量的出場人物和特寫鏡頭讓我眼花繚亂，甚至很難堅持看完。而今天，在我讀過整部劇本以後，我再看它，竟然泣不成聲。

撒勒姆女巫事件，改編自1692年美國麻薩諸塞州的真實歷史紀錄。在宗教掌控一切，清規戒律森嚴，女人和兒童不許發聲，連娛樂都被禁止的撒勒姆，幾個小女孩因為指認魔鬼而第一次擁有了話語權。她們不斷地控訴，越來越多的人被帶上宗教法庭，或者認罪，或者絞刑。當正義終於到來時，已經有十九個人因為拒絕違背良心而被吊死。直到1957年，這些人的罪名才被推翻，法律才因此開始完善。

西方人把這部劇視為對麥卡錫主義的隱喻，是影射紅色恐慌時期，美國政府以抓捕共產主義分子為名對大眾的迫害。我對此所知不多，但我知道文革。

看著電影裡一個個普通人被推上絞刑架，我眼前出現的是1960年代的中國。十年文化大革命，近200萬人被迫害致死，還有那些僥倖生存下來，卻經歷了這漫長的折磨的人們…我的心很痛，很痛。

就像電影中的撒勒姆，當動亂來臨時，整個國家，每一個人都逃不過。那些曾經身處1960年代的人們，無法抹去的事實是：在這場狂熱衷，我們要嘛是兇手，要嘛是受害者。

我的爺爺，年輕時在北京是一名話劇演員，文革時被打成走資派，下放到東北農村，我的故鄉：江橋鎮。此後三十年，他除了農活什麼都不敢做，除了毛主席語錄什麼都不敢說。他是黑五類，因此當我父親出生時，為了能讓他好好生活，爺爺不得不把兒子送給貧農。沒有人能想像，這樣一個家庭要經歷多少苦難才重新走回了正軌。文革對每一個中國人的影響，深入骨髓。

所以我們需要這樣的故事，它不能娛樂大眾，但可以勘破人性中最黑暗的角落，讓我們不再重蹈覆轍。撒勒姆的故事在今天一遍遍重演，人們為了自己不擇手段地迫害他人，為暴力，為流血而瘋狂。我同班的土耳其女孩今天在晚飯時坐立不安，一遍遍查看土耳其武裝分子控制政府的新聞。她那麼擔心，那麼害怕，卻什麼都做不了。昨天法國尼斯遇襲，視訊里，人們一遍遍地問「Qu'est-ce qui se passe?」，「怎麼了？發生什麼了？」，而卻無力改變這一切。

我不是聖人，也常常會做出自私的決定。我不相信人性本善，但多希望在每一次道德與私慾的博弈中，良心都能佔上風。歷史已經寫成，但未來可以改變。也許上帝已死，但人性不會滅絕。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