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17 05:03:28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兩個小時裡,孤獨彷彿悄然生了觸手,屏內延至框外,緊緊勒住觀影人的心。
電影取材自一宗已破案的殺人案件。這宗案件震驚當時,主要源於兇手作案手法的殘忍。為何如此的真正原因難以追究,導演卻選在這點上立足突破。不訴尋真相,只突破現實——外界與內心,嚮往與生存,苟活在它們的夾縫層中,我們已孤獨地無從繼續。
十六歲的湖南女生,帶著天賜的姣好面容和高挑身材以及由此積攢而來的自信與驕傲,從小鄉鎮來了香港。
這裡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每個人都行色匆匆;這裡有價高值高的飾品和演唱會,有遍地都是的賺錢手段;這裡有她心心唸唸的母親和姐姐,有小鄉鎮沒有的太多太多。
佳梅拉著行李箱從車裡出來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里綴滿了燦爛的光。
做模特是真真切切想要完成的夢想。而在跌落至援交少女後,這其中澎湃物慾的腐蝕和親手打碎夢想的痛苦,交織在身體裡無從排泄。
母親和姐姐對自己模特夢的不認同早已在雙方間留下了隔膜,自己又與當初的堅守一步步遙遠。也許是還不甘心承認自己的失敗,也許是所作所為的不可告人,這層隔膜愈加厚實,雙方同處一個屋簷,卻各自為活。
在物慾暫且得到勉強滿足的情況下,自我麻醉還可以讓這一些強忍於心。
在遇到中意的嫖客時,理所當然應該是撇去其他生意抱緊這株稻草。佳梅卻說,我都已經不收你錢了,再不做其他人生意我怎麼賺錢啊。在她與第一個嫖客,那個乾瘦少年,費著口舌解釋嫖場上無真話的時候,就已然昭示了她與這行的不適合。
她笑著點頭,預設了那句「垃圾貨色」,儘管在這之前她有著絕不要替代品的驕傲。漸漸打開心防,將自己人生中僅有的美好降任在這個男人身上,而當這個男人急著要向另一個女人撇清他倆的關係時,佳梅的笑容看起來要多心痛有多心痛。
蹺蹺板對面的小女孩已經有家人來尋了,她還坐在另一端。不知道去哪,沒辦法找誰,然後打通另一個嫖客的電話,今天還要來嗎,包夜可以便宜點。
一切有突如其來的不幸,卻又有宿命般的必然。
香港有多少個人?死去的王佳梅算嗎?
當脫離開電影加於我們的特定視野時,放眼望去,有太多王佳梅。
電影沒有對移居城市多加強調。它可以是香港,也可以是其他大城市,只要能與以前的環境擁有巨大反差。
這是許多在外漂泊的鄉鎮少年們都可以體會的命運。他們出發前總滿揣希望,自認為做好精神物質上的一切準備;他們熱情拚搏,敢試肯忍願吃苦,寄錢回家、提高生活、處好對象……這都可以成為他們的動力。但現實中回報來的總要比他們想像中延遲太多。
「因為活著會痛,活著會恨,活著就要每天想著怎樣活得更好。我很想堅強,但是會累,特別是一個人的時候。」
王佳梅們屬於這個群體中不幸的那一類。隔離家人,沒有朋友,真心被棄。在同飽受嚮往與生存交相矛盾的折磨之外,她們還要無從發洩,孤獨到底。
王佳梅的真實命運無法纂改,但導演卻仍在影片中穿插慰藉與希望,給了一個上揚型結尾。
「凡神所造的物都是好的,若感謝著領受,就沒有一樣可棄的。」
小女孩有家人來尋,家裡也有姐姐睡不著覺對她的擔心。她並非無人等,與她拉過手的小女孩還在蹺蹺板一端張望。母親在她死後彷彿老了十歲,內心的傷痛難以發洩,在警察面前表現出帶刺的憤怒。家鄉還有一直期盼她回家看望的父親。
當感覺生命之痛難以忍受時,我們要嘗試自我拯救。我們可以從內部撕開這層孤獨的繭,可以試試讓別人進入自己的世界,也讓自己進入別人的世界。
雖然死後進入天國對於信主的王佳梅來說,也是一種自我解救。
但我們也許還可以選擇繼續堅持。黎明前,最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