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20 17:32:48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最好有把鋒利刺刀,插於心臟里,你的血色淹沒我嘴,我的心便醉,此後同聚枯葉下沉睡。
百度詞條里,這是一樁命案。
踏血尋梅,
取材自【援交】、【碎屍】、【兇殺】的【真實】案件,
加之金球獎七個獎項的驗明正身,
卻是一部沒有任何懸疑的案件。
人
郭富城扮演的臧sir,是香港至今尚存的「傻人」,證據確鑿後依舊不依不饒。死者王佳梅16歲隨母親改嫁來到香港,出賣肉體。肥碩的丁子聰是她的最後一個客人,兇殺後,丁子聰將佳梅分屍,剝皮剁骨,把心肝腎臟衝進馬桶後,乘巴士把頭顱扔到海里,剩餘骨頭賣給附近肉鋪。
情
在這樣一個毫無預警、欲罷不能又讓人屏息的非愛情故事裡,卻流淌萬千情慾。
永遠也無法操著道地的粵語,和姐姐住在上下床,有著冰冷的繼父和脾氣火爆的母親,住在侷促的公屋裡,是王佳梅從湖南到香港的生活,有變好任何一點嗎?只有更糟。
她姿色尚可,想做模特的夢想只源於一張貼在牆上卻不知是誰的海報,做不成模特,光腳在街邊向路人兜售成為模特的光環夢。
丁子聰之前,她遇到的客人只有宅男和渣男兩類;瘦削到怪異的求她做女朋友,她拒絕了;她動心後,就不再收錢的渣男卻把佳梅拖到他女朋友面前羞辱。
對她賣這件事,我責怪不起來。
她渴望愛情,不會將就,換回的是無盡的羞辱;她有去打工,可微薄的收入只讓她在齟齬的生活里苟延殘喘;靠皮肉收入,第一次進首飾店,幾千塊買了被要回的那對耳環,得到填補的不僅是虛榮還有她僅存的自尊;止於此上,她還是把對父親的愛凝縮 在賭球的簡訊和寄回家的錢里。她只是最底層的外來務工者,供養自己和家人。
丁子聰的出現就註定在命運盡頭等待少女的,只能是扼斷她咽喉的粗壯雙手和寒冷的刀光。他只是個貨車司機,也住在狹小的公屋裡,唯一被女神的眷顧,不過是女神在例假時的施捨,之後的懷念,他選擇劃破手,自瀆。美麗又神聖的母親遺像永遠莊重的掛在牆上,不允許任何人侵犯。法庭上,冷峻的詳述分屍的過程:「在她喉嚨上割一刀,放血,十分鐘,從喉嚨割到肚臍, 內臟全部扯出來,割成小塊一點一點,衝進馬桶;割下頭,砍了四到五刀,頭就掉下來」
你以為他變態?他是全片唯一一個說了唯一一句真心話的人,
他說喜歡佳梅,愛她。
但他恨人,
這是邏輯關係,你看不出來嗎?
所以當佳梅哀求結束她時,他幫她。
他殺了她,但全世界,只有他幫她。
臧sir的職位和年齡正相反,他擁有下屬的尊重,和上司也相熟,但是過份堅執,拒絕圓滑,連上司都忍不住勸誡。告訴佳梅媽媽死訊時,他一語道破,不是不知,是不想,不想相信女兒死了。他有一種職業的仁道與悲憫,看盡這些活在監獄的人們,追查著他們的死生。他有一個離婚的妻子、年幼的女兒,聽女兒說妻子的男朋友不出現很久了, 他眼裡還是會放出光彩。當初妻子喜歡聽他講案情,人世奇聞,後來再也不聽了,因為他不諳人事。人終究逃不脫現實。他還會在茶餐廳跟妻子哭訴,收到佳音爸爸簡訊之後,也會埋手慟哭。為人夫、為人父,自有深情。
世故
「 盡皆過火,儘是癲狂」,大衛波德維爾在《香港電影的秘密》一書中對港片如此評價到。
踏血,尋,梅,並不在意慘案是如何發生,他關心的是,慘案為什麼會發生。
這些個楚楚的靈魂,生而為人,
在階級、地域、慾望的考煉下宛若地域。
開篇就是丁子聰送貨時,同樣低下的貨主對他的苛責、辱罵,借廁所也不可以,佳梅的老師對她的冷漠和苛責,臧sir要搭順風車去案發現場,同行的警員,一個剛搶了另一個的女朋友。
援交,兇殺,底層,可恥嗎?
我想站在發光的舞台上受人仰望,我可恥嗎?
我想被珠光寶氣包圍,我可恥嗎?
我想跟愛人求歡,我可恥嗎?
你可以詬病路徑和通道,但不能詬病慾望。
善惡、正邪、矛盾與不甘、無奈與徬徨、無能與慾望,都是人世擺在檯面上的,澄澈透明的悲哀。
扼住咽喉的不是可恥的階級,而是你用可恥的方式對待了卑微的階級,然後在卑微的生活里被別人用同樣可恥的方式對待了。
可悲的也不是命運,而是不放過同類、不放過自己,在本該共同取暖、惺惺相惜的契機里纏鬥。
我亦凡人,愛人、被愛,傷人、被傷;
凡有陽光,必有陰影,如獲致幸,痛苦相隨;活在過去,沒有未來。
我每天只忙著一件事,
做簡簡單單的人,
繼續每日製造我熱熱鬧鬧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