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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特樂回來了!--Look Who's Back

希特勒回来了/吸特乐回来了(台)/元首在现代

7.1 / 31,611人    116分鐘

導演: 大衛溫德
原著: 帖木兒魏穆斯
編劇: 大衛溫德 Collin McMahon
演員: 奧立佛麥蘇希 卡嘉瑞曼 法賓布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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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amouse

2016-07-21 20:14:27

諷刺、悲觀抑或牆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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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北青藝評》)
難民危機、恐襲隱患、聖母慈悲、右翼抬頭,讓當下作為歐洲火車頭的德國,也開始在過去幾十年本來方向確鑿、路基堅實的人道主義鐵軌上產生了搖擺陣痛。這種時候,一部《希特勒回來了》也就生逢其時的以喜劇片模樣出現,進入公眾視野,激起熱議。

沒看過作為社會諷刺小說的同名原著,並不清楚作家蒂穆爾•韋爾姆呈現於書中的那位穿越到當代的元首,會否比大衛•韋恩特電影中這一位更具諷刺效果。不過至少於我而言,電影版並沒有給出一個或若干清晰的諷刺批判對象,通篇瀰漫一種政治曖昧態度甚至是先右再左的牆頭草姿態。當然,這也可以被冠上一個邏輯辯證的藉口——這就是當下德國人的道德焦慮處境和新的世界觀困境。

相較於觀點強烈的指控性電影,尤其是紀錄片,本來我一向更喜歡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悲觀結局電影,而總試圖往事實背後進行深度哲學思辨的德國人,本該最具有營造這種「道德模糊地帶」的思維優勢。可惜,似乎他們真的並不擅於用電影講故事,而只會通過攝影機寫論文,如同8年前那部同樣警惕納粹洗腦能力的《浪潮》。從劇作到導演,《希特勒回來了》都沒能充當一位循循善誘的心理諮詢師,而更像一位鐵板著臉的德國內科大夫,列出一大堆社會陰性頑疾,而在不知從哪下手的窘境下,開不出藥單。

電影開頭的家庭錄像畫質中,元首向一位服務業經理模樣的人抱怨人們不知如何向他行禮,加上影片簡介——希特勒穿越時空來到現代多元化的德國,驚訝地發現領導人居然是一位女人,並且波蘭仍然是一個獨立國家的故事,直讓人以為這就是一個《波拉特》式的屎尿惡搞片。接著,正片以高清和DV畫質間錯展開,元首被傳送到當代柏林郊外、孩子們踢球的花園中,伴隨著已經在《發條橙》中讓觀眾熟悉了的羅西尼配樂《鵲賊》,以制服小醜的形象登場,跌跌撞撞闖入布蘭登堡門,被世界各地遊客當作特型演員圍觀拍照,並附上一句,「謝謝你,和希特勒一起下地獄去吧」。

人們都知道戰後德國社會,在徹底反思中,對納粹思想是極度警惕的,更不可能容得有人在公眾場合行納粹禮,更別說扮希特勒了。那麼,當小鬍子出現在當代德國,會造成什麼互動效果呢,設身處地的調換位置,他又會如何看待當下並與之相處呢?故事進行著大膽推想。

穿越戲劇性必然帶來認知反差的「笑果」。流浪漢希特勒在收容他的報刊亭,翻著土耳其語報紙,「奧斯曼帝國改變了戰爭進程,沒料到土耳其人有這能力」;「聯龐德國現在由一個垂柳模樣的尷尬女人領導,她和巴伐利亞基督教酒徒合作,來建立可憐的山寨國家社會主義」;「波蘭竟然還存在,而且瓜分了德國領土」;「唯一的希望看來是古怪的綠黨,至少他們想要保護德國的土地」。

從這裡開始,導演就讓強烈的表現社會思潮慾望,取代了好好講故事的電影根本。通過失業電視台小記者,帶上希特勒來了一趟從北到南的德國公路之旅,進行著偽紀錄片式的保守觀點大展現,順便為元首開闊眼界,指定與時俱進的新宣傳策略。

在弗倫斯堡的酒店房間,他通過烹飪節目,發現大眾對媒體有著高度依賴。在基爾的炸雞店門前,來自前東德的女店主真誠講述自己因為不信任帶舞弊的選舉,而放棄投票,又抱怨對於現狀什麼都不能說,要不就是仇外主義者,這讓他意識到民主對人們的影響一點都不大。韋斯特蘭的啤酒館裡,老傢伙們哀怨著「所有大鬍子嫌疑人都應該被趕走,可好多薩拉菲派的孩子又都是在這兒出生的」,這顯然存在著公眾壓抑又不敢直言的怒火,像極了1930年的德國。等到了德勒斯登牧場,女主人依舊抱怨著移民湧來,小人物卻什麼都做不了,希特勒巧妙舉例,「牧羊犬和臘腸犬交配會得到牧羊臘腸犬,設想兩條牧羊臘腸犬交配,就永遠不會再生出牧羊犬,這個物種就會消失」。清楚發現戰爭污名化給國人帶來的嚴重束縛後,希特勒認為只要拋出一些關鍵詞,就能成為新的誘餌。

現在不是流行領導人曬照片嘛,希特勒也從「走基層」過程中發現了娛樂化的「政治祛魅」魔力。他重新扮演起了街頭畫家的舊職業,從流行文化切入,成為Youtube明星。其間導演也表現了另一類清醒的聲音,一個老頭在畫家前譴責,「如果有人2014年在廣場上模仿希特勒,而公眾還能容忍,這絕不是好事,如果我能做主,一定把你趕走」。

電視台的推波助瀾,與里芬斯塔爾式的女強人台長合作,讓觀眾眼中的「模仿秀明星」走上脫口秀平台。那可是他最熟悉最擅長的舞台,他深知沉默的威嚴力量,並循序漸進的從抨擊低生育率和電視垃圾開始,讓越來越多的人在網路上追捧他,讓希特勒率先成為「Youtube元首」。而公眾在享受了新鮮娛樂偶像帶來的歡樂之餘,又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說得很有道理,這或許也是這部電影的模糊態度,而從故事結構上,壓根看不出導演準備先抑後揚的對「原罪均攤」的庸和之眾進行批評。電影繼續展現著當代德國人不敢怒更不敢言的情緒,新納粹們只敢帶著黑襪秀「德國美食」廚藝,極右翼政黨NPD在慕尼黑的總部前連大牌子都不敢掛。希特勒越來越強的媒體演講魅力,卻被一段流出的槍殺小狗視訊,而打至谷底。這是一個政治正確掛帥的新時代,其中一件罪大惡極之事就是虐狗。

那麼不管處於頑固的政治正確前提,抑或導演自身也是稍有思辨習慣的白左聖母,總得把自己之前挖的那個「右翼有道理之坑」填了吧。非常不自然的,故事讓元首意外闖進了一位猶太老太太家中,讓作為配角的小記者意識到眼前這「演員」是真的希特勒,從中實現從情感到情節再到觀點的反轉。
「我是人們選出來的,是你的一部份,我在你們心中」,天台上的元首,面對小記者的槍口自信說著。而這不過也還是導演奉上的一碗雞湯。伴隨著結尾字幕,希特勒在敞篷車上巡視自己曾經的領土,有人拍照、有人呼喊、有人行納粹禮、有人豎起中指。雖然沒能通過電影好好講故事,但至少導演動用大量的群演甚至故意給一些人雙眼打黑條,體現著龐大群眾基礎上永遠飄蕩的極右或極左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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