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踏血尋梅--Port of Call

踏血寻梅/PortofCall

6.7 / 2,473人    126分鐘

導演: 翁子光
編劇: 翁子光
演員: 郭富城 春夏 白只 譚耀文 金燕玲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不寧唯是

2016-07-23 01:16:00

《踏血尋梅》:深水埗的夜與霧


    原文載《看電影週刊》2016年5月中

    當臧Sir拉開窗簾,站在他那逼仄昏暗的看不見風景的房間,隔著交叉錯雜的窗格,街面上一位修女徐徐走過。這是電影《踏血尋梅》的最後一個鏡頭。在無邊的浸入骨髓的黑暗之後,終於還有一絲悲天憫人的微光。
    自上個世紀80年代以來,應和著香港的社會現實與身份認同問題,移民題材電影接連而至,蔚為大觀。從《二等良民》《非法移民》《雙城故事》到《甜蜜蜜》《榴槤飄飄》《天上人間》,在這塊曾經的「飛地」永恆的「傷城」里,人們喋喋不休訴說著漂泊蓬轉的寂寞與鄉愁,描畫著生存的困頓與身份的焦慮。
    講述援交女性的底層敘事,在香港移民電影裡亦不鮮見。《香港有個好萊塢》裡的東東,《性工作者十日談》裡的Happy,《青苔》裡的小花,《天水圍的夜與霧》裡的曉玲,她們的人生歷程各自不同,卻都烙有香港這座移民之城的獨有的痛楚與傷痕。而此類邊緣化女性的不斷出現,又以一種性別修辭的面目,折射出香港對於內地「他者」的凝視與想像。
    從這個意義上講,《踏血尋梅》的出現,仍然與當下香港的社會現實與文化身份緊密呼應。經歷了回歸前的焦慮,「後九七」時代的香港仍然為前殖民地/回歸地的雙重身份所深深困擾。另一方面,諸如香港經濟近些年來在內地映照下相形見絀步速緩慢、香港電影衰落而影人們作鳥獸散般紛紛離巢北上淘金等現實,都為香港未來幪上了一層混雜著迷茫、孤獨、憂傷等多種情緒的色彩。影片中無論男女主人公的生活空間,都是狹小而昏暗的,看不見風景,也看不見未來。那不只是個體生存境況的書寫,更是一種空間政治的表述。《踏血尋梅》所流露出的茫然無措,是深水涉的夜與霧,也是香港的夜與霧。
    然而《踏血尋梅》的動人之處並不在於此。影片拋棄了傳統警匪片或懸疑探案片的敘事慣例,在開始不久便將兇手告知於眾,其目的正如臧Sir那一句「我不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殺人的,我是想知道,這件事為什麼會發生」所揭示的那樣,努力去向人心要一個答案。影片塑造的王佳梅、林子聰兩位人物形象,是在社會底層負重前行的孤獨靈魂。王佳梅的死去,是孤獨的解脫,也是獻祭儀式般的救贖。影片所著力渲染的二人那種飄萍無依的孤獨感,讓觀者心有慼慼焉。為了追溯孤獨的緣起,影片進一步求助於家庭倫理敘事。王佳梅、林子聰和臧Sir三位人物,無一不處在破碎的家庭關係中,不處在「家庭」這一小小單位背後所折射出的社會倫理價值觀念的失衡中。體會到這裡,影片的追問也就有了意義。
    因此,與那部在同屆香港金像獎上拔得頭籌但卻被噤聲不語的電影相比,我更喜歡《踏血尋梅》。儘管兩部電影探討了許多相同的議題,例如方言,例如空間,也都力圖藉助這些議題來觸摸香港的現在與未來。但與前者令人難以卒讀的粗暴稚嫩相比,《踏血尋梅》更加扣人心弦。它描畫活生生的人,描畫他們的歡欣與痛楚,繼而一點點潛人人性的昏暗角落,將血淋淋的一面撕開給你看,讓你去直面,也讓你去沉思。
    或許看完電影,我們也會像王佳梅一樣,禁不住哼唱起鄭秀文的《娃娃看天下》,停下步履匆忙的腳步,「回頭問問這天空,這人生可輕易嗎?」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