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29 20:24:29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記得上大學看阿加莎的《捕鼠器》,序言有這麼一句,大概意思是當你初次看完,了解完所有的把戲,再次閱讀此文,仔細看真相之下每個人物的言行舉止,那是多麼諷刺而有意思。此次回看《嫌疑人X的獻身》,深以為然。
第一次看這部電影,是讀高中的時候,那時只是驚嘆於福山叔的美貌,對整個局並無多感,卻因之愛上了東野圭吾這個推理作家。上大學了,有時間有精力,我便開始大量閱讀東野的作品,從不錯過他每一部改編過來的影視作品,漸漸讀出了其中一般的套路,看似謎團重重的背後,總有巨大的情感力量作支持。零散的看下來,不過是始於《神探伽利略》,終於《白夜行》。直至工作兩年後,才又開始有選擇的翻閱他的作品,如《惡意》,如《嫌疑人X的獻身》。
此次,我是先看原著,再看電影,福山叔的美貌一去不復返,個人心緒完完全全被石神哲哉牽走。書的開頭就顯現出石神非同一般的觀察力,整整好幾頁都在以石神視角描述他上班路途見到的各色人物,以及對他們的推理判斷,「天才」可見一斑。可就是這樣的「天才」,現實中卻是苦悶不堪。
石神和湯川的第一次相見,兩人站在路邊的反光鏡前,一向佝僂身子、一頭亂髮、一臉毫無生氣的石神感嘆了一句:「湯川你比我年輕多了。」兩人為同級生,同樣的資質天才,一個留在大學成為教授,在收入頗豐的同時,充分享受著學術研究的樂趣,整個人丰神俊朗,儀表堂堂。另一個因家庭問題,無法繼續待在研究所,在經濟拮據的同時,生活中苦悶難言,成為一個普通的高中數學教師,無人能解天才的苦悶。所以在那長不過方寸的公寓,石神選擇了自殺;所以在幸福美滿的花崗靖子和女兒美裡帶著便當,笑意滿滿地來拜訪時,他被打動了。母女簡單天真的日常小確幸,成為石神每日生活中的大幸福。天才的信仰那麼簡單純粹。從前到後,從書籍到電影,作者和導演都在告訴我們,整個局的出發點是「愛」。他們解為「愛情」,那僅圈囿在石神和花崗靖子兩個個體之間,我不認同。我更願意把它解讀為苦悶天才對平凡幸福生活的信仰。
當信仰替代死亡,對信仰的守護,就變成天才生活中唯一的歡樂。原著最後,在石神寫給花崗靖子最後一封指導信中,有一句話:「花崗靖子小姐,美里小姐,我真的很感謝你們。雖然你們不知道為什麼。」電影導演技出一籌,在句號間插入了對母女二人歡樂日常的回憶,和回憶完後一邊走一邊對著廊間陽光抬頭微笑的被警察戴好手銬、正在前往看守所的石神。那一瞬間,彷彿這一個局拯救的不是花崗靖子母女,而是他自己。石神哲哉以惡之名,完成自己對信仰的守護,他心甘情願,為之甘之如飴。所以在前一晚,他盯著天花板的零散斑點,能悠閒自在地在腦中勾畫鍾愛的四色問題;所以在最後,花崗靖子在他面前哭喊著「我也應該贖罪」,他心心唸唸要守護的小確幸在層層帷幕下土崩瓦解時,一向淡定無神的石神哲哉,終於悲痛哀嚎。書中結尾這樣寫道——
石神邊搖頭往後退,那張臉痛苦地扭曲著。他猛然一個轉身,用雙手抱住頭。
喔喔喔——他發出野獸般的咆哮,那同時也是夾雜了絕望與混亂的哀嚎。那個叫聲令聽者無不為之動容。
警員跑過來,想要阻止他。「別碰他!」湯川擋在他們面前,「至少,讓他哭個夠……」湯川從是神深厚,將手放在他的兩肩上。
石神繼續嘶吼著,草薙覺得他彷彿正嘔出靈魂。
不由得想起《護花鈴》中那一句:「神佛無用,便只有魔渡眾生。」以惡之名守護信仰,提真一演得真好,導演導得真好。
零散感想:
1、提真一對石神哲哉的演繹,非常到位!!!
2、粗讀東野的作品,他的文字簡單明了,不故作深沉。可昨天一夜看完原著,今天一早認真重看電影,才發現幾處機鋒,實在有趣。一是湯川找到石神,兩人一同去買便當,湯川進一步確認石神對花崗靖子的獨佔欲後,分別時兩人的對話:隔著一條馬路,湯川問石神是設計一條很難解答的問題難,還是解答這樣一條問題難,前提是答案一定存在。冬日裡的車輛呼嘯而過,石神的隱在半長頭髮和圍巾裡的神情難辨,他只答了一句我回去想想。二是湯川得知石神關於盲點的看法(原是在談他出的數學題,學生總以為是函數問題,其實應該是幾何問題),在尋訪河堤遊民之後,給石神打電話時的對話。一個是出題者,一個是解答者,同等天才在同一局中的追逐較量,不得不說精彩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