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孤獨不可戰勝

       個體的人，在茫茫宇宙中，終究是孤獨的。這是我在看完《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後的一個短評，同樣也可以用於這部電影。
       王德順老爺子和一條魚、一隻鳥、一個小孩，在長白山的冰天雪地裡，演繹了一個中國式的孤獨故事。影片英文名：Seven Days，故事也發生在七日內。
       第一天，老人在冰窟窿旁釣上一條魚後回家睡覺。第二天，老人將釣到魚放回冰窟窿，可一整天都沒釣到魚，晚上失眠。第三天，老人還沒釣到魚，卻救了一隻小鳥並把它帶回家。第四天，老人釣魚回家，發現小鳥並沒有走，還飛到魚竿上，老人難得會心一笑。第五天，老人在小鳥身上找到樂趣，可小鳥被小孩盜走，老人焦慮不安，小孩開始走入老人內心。第六天，老人烤了小鳥給小孩吃。第七天，老人發現冰窟窿吞噬了小孩，老人傷心不已，最後老人的靈魂化為小鳥飛走了。
       影片在營造孤獨的意境上還是比較成功的。黑白，無台詞，呼嘯的北風，裹挾著白雪，讓人不禁聯想到貝拉•塔爾的《都靈之馬》。許多鏡頭都像中國水墨畫一樣，這當然跟刑健有繪畫和攝影的底子有關。比如開頭，風在嘯，雪在飄，古箏聲起。鏡頭在風雪中掠過長白山，最後定格在獨坐在冰窟窿前釣魚的老人，大有中國畫中「獨釣寒江雪」的味道。在這麼惡劣的天氣，老人依然選擇外出釣魚，可見有多無聊，多孤獨啊！從老人進屋開始，時鐘的滴答聲就被放大，一種單調的無聊感油然而生，還透著一些焦慮。焦慮導致失眠。孤獨的一大癥狀就是失眠。
       老人在孤獨中定要選擇有所依靠。消逝的愛人，只能靠牆上的照片來撫慰。照片透露著老人曾經擁有的幸福，那梳著兩個大辮子的姑娘特別好看。老人睡覺還專門留出一個鋪蓋，枕巾上寫著「愛之花」。釣到的魚，老人並不吃掉，而是在第二天重新倒入冰窟窿中。直到老人在鳥兒身上找到慰藉（老人一邊釣魚一邊逗弄小鳥，回家後發現小鳥已在家中築巢），才選擇屠殺掉魚兒餵鳥，不想鳥兒卻被小孩兒盜走了。當小孩走進老人的內心，當老人可以對著小孩開懷大笑，他選擇了把小鳥炙烤了給小孩吃。而在等待小孩出現前的那種焦慮以及發現小孩被冰窟窿吞噬後的那種傷心，使老人重又回到孤獨。在孤獨中幻聽到小鳥的叫聲，在空魚缸中幻視到游弋的小魚，在空蕩蕩的床上見到昔日的愛人摩挲他的淚眼。
       姑娘也好，小鳥、小魚和小孩也好，他們給予的快樂都是短暫的，唯孤獨永恆。加繆曾經說唯一嚴肅的哲學問題就是自殺，而我覺得唯一嚴肅的哲學問題是孤獨。孤獨先於自殺，自殺源自孤獨。因為孤獨不可戰勝，所以不要試圖去千方百計扼殺孤獨，而是要去與自己的靈魂做朋友，坦然面對孤獨。
       如果說此片有什麼瑕疵的話，那就是設計的痕跡太過明顯，呈現出一種設計好的孤獨氛圍。可這畢竟是導演的處女作，我們不能要求太多。在如今中國的電影生態圈中，拍藝術片實在是一件孤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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