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9 09:11:19
五月初看的電影,三個月中一直時不時想起它,像一本日記。 不可否認這部電影令我覺得害怕,不是因為裡面的殺人剝皮等等的恐怖情景,而是因為裡面放大的冷漠疏離以及絕望,若導演告訴我,這只是如實的反映了現實,那我必將更加恐懼。 在沒怎麼看劇透影評情況下看的,可以說最先被吸引是因為各種噱頭。剛開始看就知道之前完全會錯意,完全沒什麼可劇透的,因為一開始導演自己就已經劇透的明明白白了。 臧SIR,中意同案發現場影相的警察,茶餐廳裡倚著前妻哭,給佳梅的爸爸發簡訊,以及探監丁子聰竟帶來書給他看,在冷漠都市下的一些情感流露,可被視為暖。 丁子聰,分屍者,殺人與不殺沒區別,自首與不自首沒區別。割破手掌自慰那段讓我想起墮落天使里一邊自慰一邊哭泣的殺手拍檔。即使看了分屍剝皮掏內臟,不是覺得殘忍恐懼,竟然有些同情,和感動。甚至我覺得,佳梅與丁子聰交談以及相處的畫面,是全劇中最溫馨的橋段,到兩個相似的人相遇,一切偽裝都不必了,所以佳梅摘掉了幾千元的那對耳環,所以佳梅說想死,丁子聰便殺死他,竟沒想到,殺也是愛,這裡的殺,可以當作是最簡單的願望滿足。 王佳梅,援交少女,買過許多雙高跟鞋,吻過許多人,可肉身不會開花結果。模特夢,天真;講流利的廣東話,又怎樣。當活著與死去沒區別,在高潮中死去,也許痛苦會少過活下去。 佳梅在影片中哼唱的那首歌,娃娃看天下。細想,我對香港這座城市的初印象,也是如娃娃般,只看到這座城的一個幻象而已。那些認識,早從青春期之前開始,看的讀的,戰爭中傾倒只為成就一段戀愛的那座城,為一雙早稻田一般的眼焚燒青春的那座城,學霸婊遇到開黑豹小跑車女郎的那座城,或來來回回離不開某屋某時刻某門牌的那座城。 杜可風的鏡頭下,曾有這座城市霓虹下的紅男綠女,也有過旗袍裙角小姿情調,這些鏡頭下的孤獨,是浸過紅酒,泡過黑膠唱片的。因為這些,我曾想像過高樓上的賞月亭里依舊有人讀詩,紅黃路燈下金髮墨鏡女郎駕跑車吸菸。可是這些只是這座城市的美麗寫意。這次踏雪尋梅的鏡頭是真實的絕望疏離,那些情慾場面連一點點紅黃綠燈光都沒用。人物面部特寫,麻木,空洞的眼,眼角淚,沒壁紙的板房,凍檸茶都透著灰。這座七百萬人口的城市裡,是擁擠下的疏離,即使睡在佳梅下鋪的姐姐也不知道她每晚到底去哪裡,狹小公屋裡上廁所都擠在一起,四口擠在狹小一間房,可又彼此不了解。在床上的親密關係,也是由不相干再到不相干。這種疏離,像彼此同床異夢的戀人,攤不開說不明,慢慢將之消化,慢慢隨之腐爛。在這些真實的孤獨下,個人的掙扎顯的太過無力,當意識到自己的這種無力時,佳梅說,我想死。 當把一座城市真真正正推進生活,有些美好奢侈的幻象就會瞬間破滅。不再像以前去香港,我知道真實的生活不是太平山的煙花,不是中環的HMV,不是香港書展和填詞人作品展。後來我穿過舊樓後的棚屋,看小巷裡的菜價,看茶餐廳裡的奶奶彎腰吃二十元一碗飄著兩朵蔥花的光面,踩著九龍城寨公園的地磚想像著當年五萬人時候可怕的密度,比較五平米和七平米的房價哪個租起來合算。一年以前承諾自己逃去澳洲去吧,每年轉機來這裡兩次已然滿足,愛一座城市跟愛一個人好像,日夜耳鬢廝磨會疲倦,也潛在發現對方生活陋習的危險。可是生活中的變動早已註定,一定要讓這座城市的真實進入我的生活中。愛若要變,就讓它變,也許是要每天穿梭在人潮洶湧的港鐵通道,在颱風之前搶下唐樓樓頂曬著的被子,在M記掄起膀子跟別人搶位置,才能體會到 「不為生活皺眉頭,只為吻你才低頭」 是一件多麼浪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