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之路——聖女貞德

    上帝真的存在嗎？貞德真的是他的信使嗎？這是在影片《聖女貞德》的觀看過程中不斷在腦中浮現的疑問。導演呂克貝松確實在對這一傳奇人物的重構中搖撼了我們心中的貞德形象：承載著上帝意志的信徒、蒙受了無限神力的使者，這些似乎都不是真的。事實的真相是，貞德悽慘的童年經歷讓她成為了一個有著神經質、幻覺、妄想、歇斯底里等癥狀的精神病人，圍繞著她以及她的時代所展開的故事不是上帝之榮耀降臨，而是人間世的悲苦以及人性的悲哀。

    電影原本可以在這樣一種現代的解讀和解構中完成自身，在貞德同伴對她的質疑以及入獄中落幕，但導演卻偏偏在此把影片引向了真正的高潮。上帝向貞德的現身以及在獄中與貞德的對話使得懷疑變成了自我懷疑；貞德必須直面自己，「你所見的只是你想見的」，她看見了一個虛弱無助、而非上帝之信使的自己，一個在脆弱中仇恨滿腹、向同胞揮刀的自己，以及一個在死亡面前害怕而貪生的自己。與影片的前半段截然不同的是，此時，在自己面前，貞德失去了神性，而被還原為一個人。

    與其說，影片呈現了聖女貞德的成聖，不如說它探索了貞德的精神救贖之路。貞德最後的告解完成了這一救贖，為她帶來了心靈的安寧。貞德在獄中所見的人也是幻覺的產物嗎？呂克貝松似乎並沒有完全否棄這一解讀的可能。但是，把貞德描繪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女瘋子並且以某種頗具嘲諷的方式使她成聖，這畢竟並不特別有趣，也未免過於遵從無神論者們的套路。影片的絕妙處恰在於，在諸多可能的解讀中，導演保留了這樣一種走向神性的理解：在孤單和絕望中，上帝並未離棄貞德，而是陪伴著她經歷內心的疾風暴雨並迎來最終的平靜，是上帝救贖了貞德。有意思的是，影片中的上帝並不是身披白袍的傳統形象，而是更接近撒旦的黑衣人，甚至他可能誰也不是，而只是貞德腦中的另一個聲音。通過教會的愚拙和虛偽，影片完美顛覆了虛假的上帝信仰和崇拜：上帝成為了託辭、擋箭牌、政治工具以及奇蹟的施與者。平凡善良的人們相信上帝具有足以改變人類軌跡的偉力，而手段老辣的政客則利用他挑起時代最尖銳的衝突。在挑戰這一切的同時，導演更多地拋出了這樣一個疑問：上帝是誰？

    從影片激盪人心的情節中，我們或許能慢慢回味出一個答案：上帝並不是任何人，通過人類個體的自我救贖之路，正如通過一花一草一木，他才向我們顯現了。上帝需要一個有限、豐富而又聖潔的靈魂來成就他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