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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地7騎士 The Magnificent Seven

豪勇七蛟龙/七侠荡寇志/绝地7骑士(台)

6.9 / 228,365人    132分鐘

導演: 安東尼法奎
編劇: 約翰李漢考克 李察威克 Nic Pizzolatto
演員: 克里斯普萊特 麥特波莫 丹佐華盛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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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o

2016-09-14 05:31:40

從《七武士》到新版《豪勇七蛟龍》,黑澤明這部偉大作品影響了多少電影?



威尼斯電影節在前兩年相繼選擇華語片《黃金時代》和《老炮兒》作為閉幕片後,今年選擇了即將在北美上映的新版《豪勇七蛟龍》。黑人影帝丹澤爾·華盛頓,「星爵」帕拉特、文藝片專業戶伊桑·霍克還有韓國影帝李秉憲等七位主演組成的明星陣容,既有威尼斯相中的紅毯關注度,在票房上也有相當程度的號召力。



新版《豪勇七蛟龍》翻拍自1960年的同名影片,故事來源於黑澤明的《七武士》,恰巧,這部在1954年獲得銀獅獎的經典作品在今年也以修復版的形式重登水城。《七武士》作為世界電影史上的重要作品,曾被《電影旬報》評為日本電影史上的首位佳作,被《電影世界》擁上五十大武士電影的首位,在《視與聽》每十年評選一次的世界十大電影中,它在1982年入選影評人選擇的十大佳作,雖然在之後的3次評選都沒有進入影評人十佳,但在1992年和2002年的導演選擇中,它都成功入選。或許從該結果來看,相對於電影學者,《七武士》對導演和電影創作者的影響要更大。



《七武士》從東方及至西方電影的橫向交融,在這60多年的歲月縱深中,影響力可謂遍佈世界,穿透歷史。從《七武士》到新版《豪勇七蛟龍》,被黑澤明這部偉大作品所影響的電影可以說是不計其數,但是,能從螢幕上清晰明辨抑或暗中窺見的也可以做個不完全統計式的盤點了。


《七武士》的美版,港版,動畫版


《七武士》在1956年於美國上映後,便被有著「傳統攝影棚導演」之稱的約翰·斯特奇斯改編成《豪勇七蛟龍》(又名《七俠蕩寇志》),尤·伯連納,史蒂夫·麥奎因,查爾斯·布朗森等當時紅極一時的演員讓該片斬下不俗票房。但是,將武士片移植到西部荒漠,它的故事背景,樣貌質地和精神意義相比《七武士》就已大相逕庭,不僅換了皮囊,也失了核心。



在情節上承襲了「農民被強盜搶劫—籌錢雇用七個武士對抗強盜—最後四武士罹難」的套路和模板,在人物設計上,尤·伯連納飾演了美版的勘兵衛,他們都有著智慧的光頭(題外話,尤·伯連納是美國第一個光頭偶像),但勘兵衛的武士精神顯然不是用一顆頭顱就能照貓畫虎的。



美版將菊千代和勝四郎融為一角,乳臭未乾,未真正成為牛仔的農民兒子,莽撞又充滿銳氣和正義感,性格融合了,只是勝四郎與志乃的孽緣卻被設定成典型又俗套的美好愛情模式,更令人不解的是,在「勝四郎」持槍勘察敵情時,莫名加了場女生的表白戲,突兀又生硬。



新增的一名「武士」則是一個貪戀錢財寶藏的牛仔,這一改編符合了西部世界的利益現實和世俗況味,接了地氣。而《七武士》中經典的雨中大戰場面,在美版中也只能轉換為牛仔與強盜間幾發洋槍炮火的火拼對決,特別是四個牛仔在片中的死法,設計得刻意又隨意,表演也誇張得不合時宜。




《七武士》中關於農民與武士階層的對立,關於武士階級的消亡和青黃不接在《豪勇七蛟龍》中無奈失了表現價值,黑澤明在結尾借勘兵衛之口亮出的那句複雜又意味深長的「勝利的不是武士,而是農民」的由衷感慨也在美版中變了味:豪情壯志與懲惡揚善,以及絕對政治正確的種族議題。




七武士》之於日本的封建歷史與社會現實自然不能直接嫁接到美利堅大地,但《豪勇七蛟龍》顯現於螢幕上的也就是一次遵循了西部片主流法則和精神內涵的商業化改編,而它最大的價值,可能就是那首永遠會出現在各大頒獎典禮上的不朽名曲。



1989年的港片《忠義群英》同樣集結了一堆巨星,「七武士」由鄭少秋、梁朝偉、張學友、林國斌 、莫少聰、午馬 和成奎安份別扮演。這部電影將背景設為民國軍閥時期,但嚴格意義上改編的不是《七武士》,而是照搬了《豪勇七蛟龍》的故事原本。

午馬一角對應了《豪勇七蛟龍》中貪圖寶藏的槍手,連瀕死說的都是相似的台詞。




梁朝偉則是美版中的年輕牛仔,最後留下村莊的劇情設定和美版完全一致,而在還沒被王家衛貼上憂鬱標籤前,梁朝偉是該片絕對的喜劇擔當,而這部電影所注重的喜劇性就是和原版,美版最大的不同。




電影中七個俠義好漢和軍閥的對決運用了「地道戰」的巧思,但也有個令人笑掉大牙的bug:敵方可以完全不用換子彈,無限發掃蕩村莊。片方甚至在最後還強加了一場毫無邏輯的讓鄭少秋與軍閥頭目單槍匹馬對戰的戲。



對於「勘兵衛」鄭少秋,基本只有秀臉的功能,沒有在片中發揮任何智慧,軍閥背景也可能是為了讓他穿上軍大衣耍帥罷了。但,《忠義群英》的山寨和粗糙以及混亂的邏輯本就是港片在那個年代的通病和典型產物。



至於動畫版《七武士》,暫不提2004年直接改編的同名日本動畫,皮克斯1998年的動畫電影《蟲蟲危機》,故事中螞蟻協同馬戲團中的蜘蛛,螳螂,毛毛蟲,蝴蝶,竹節蟲,瓢蟲等一起驅逐蝗蟲統治,這個故事藍本不難看出直接受《七武士》啟發。《七武士》影響範圍之廣,可見一斑。


《七武士》的「影武者」


《七武士》為日本重建了武士片。早期興起的日本武士電影被稱為「武打片」(Chanbara),該類型來自歌舞妓劇院,與武士階層和歷史無關,只注重動作場面。到了20年代末至30年代初,講述封建時代的古裝劇或稱時代劇聚焦於武士階層個人和社會秩序的關係,以「劍戟王」阪東妻三郎為代表的一些作品就是明證。



30年代戰前的日本在左派意識的驅動下,也出現了一些反叛武士的形象,但在山中貞雄的武士片中(如1937年的《人情紙風船》),其對武士道精神的質疑和對日本社會的批判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黑澤明和《七武士》。



二戰時期的日本,武士片數量有所下降。戰敗又結束被美國佔領後的日本,不再受電影檢查制度以及武士道中民族主義和民主精神不相容的價值束縛,武士片走向復興,也就在這時,黑澤明興起了重塑武士片的野心,並以《七武士》突破了傳統武士片的格局和視野,它不僅兼容了武士片鬥劍的娛樂性,也在喜劇和悲劇的調和中引發階層對立和道德自省。黑澤明的《七武士》引領起了50年代到60年代武士片的黃金時代,其後的武士電影多少閃現著它的身姿光影。

除了《七武士》之於日本電影史的偉大意義,這個只用了45天就寫出的劇本,在歷史沉澱中還證明了其敘事模式的經久不衰,就像《西遊記》收徒,《水滸傳》集結梁山好漢,以及《三俠五義》的行俠仗義,讀者和觀眾對新人物,新出場和團隊作戰一事永遠保有強大的好奇心和新鮮感。



首先,工藤榮一1961年拍攝的《十三刺客》就可視為對《七武士》於劇作結構上的致敬和效仿。它沿襲了《七武士》中進展式的流程和結構,將敘事中心集中在十三名武士如何被召集以及整個政治刺殺的過程,而召集的方式也有意模仿了《七武士》的做法,只是在十三個角色的塑造上力有不逮。



同樣,許多美國影片在故事內容上也深受《七武士》的影響,著名影評人羅傑·伊伯特就指出兩部在60年代受到《七武士》啟發的電影。一部是《納瓦隆大炮》,又名《六壯士》,集結了格里高利·派克等六位好萊塢頂級明星,6人小隊組團摧毀德國大炮的故事和《十三刺客》一樣是被灌注了政治命題的「七武士」;另一部則是《十二金剛》,昆汀·塔倫蒂諾從中偷了不少料,它可看作《無恥混蛋》的前身。



香港武打片和武俠電影受《七武士》影響最深,不僅片種的相似性易於學習和模仿,香港電影人也幾乎人人都愛黑澤明。胡金銓看完《七武士》後曾發出感慨,「如果以它為榜樣,可能會把《忠烈圖》拍得更好」。大導演張徹的作品《五虎將》講述三義士聯合村民抗匪,故事上有《七武士》的痕跡,不僅限於此,他的《五毒》、《蕩寇志》在故事上也有著相同的套路。



徐克也是黑澤明的大粉絲,2005年飽受非議的《七劍》雖改編梁羽生的《七劍下天山》,但他直言不諱是在向黑澤明致敬,他就曾表示要用《七劍》來回應《七武士》,希望通過對七位俠客的敘述,重走黑澤明的創作之路。而2014年的《智取威虎山》,那一場雪中的夾皮溝保衛戰就有著明顯的《七武士》中雨戰編排的痕跡。



另一個超級粉絲是杜琪峯,他的《柔道龍虎榜》以黑澤明的《姿三四郎》為創作靈感,更以片尾字幕直接向黑澤明致敬。而他那部只花了19天就拍攝完成又在根本上挽救了「銀河映像」的《槍火》,五個保鏢保護黑社會老大的故事,不難猜測,原始素材就源於《七武士》。

陳可辛監製的《十月圍城》、內地電影《我的唐朝兄弟》還有台灣導演王童的作品《策馬入林》,故事脈絡在一定程度上依然可見《七武士》的蹤跡。


黑澤明的風格與技法 《七武士》的門下學徒



吳宇森的暴力美學師承香港的張徹,美國的薩姆·佩金帕還有日本的黑澤明,而佩金帕的「師父」就是黑澤明,黑澤明則受西部片大導約翰·福特的影響。



薩姆·佩金帕曾說過:「我希望能拍一部西部片,像黑澤明拍的『西部片』那樣」,而他的《日落黃沙》就是一部對《七武士》在風格與技術上的學習和延伸。

《七武士》中最為人稱道的,就是完美協調長焦鏡頭與多機位拍攝;交叉剪輯和分離角度的剪輯以及對慢鏡頭和聲效的精妙運用。《日落黃沙》就借鑑了《七武士》最後高潮戰的拍攝方式,全片同樣使用多台攝影機,並配以長焦鏡頭的推拉,而對空間的分離剪切同樣受黑澤明90度直角視軸切換的啟發。

《七武士》雨中大戰的機位調度圖

在《七武士》一個群眾目睹盜賊死亡的場景中,黑澤明在三個表現圍觀群眾反應的勻速鏡頭中切入了三個分割開的慢鏡頭,同時放大了孩子的哭聲、母親的叫聲和風聲,這種影像和聲效搭配的不一致,加重了視覺的表現力和聲音的可視化。

在《日落黃沙》的開場和結尾兩場槍戰戲中,我們都可以清楚看見薩姆·佩金帕像黑澤明那樣在正常速度的鏡頭中分別剪切進了多個慢鏡頭。對於這樣的效仿,《日落黃沙》的編劇直接承認,「我在寫劇本時剛好看了《七武士》,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慢鏡頭在動作場景里應用,所以我把慢動作的暴力場景加進去了」。




在黑澤明「師爺」和佩金帕「師父」的引導下,吳宇森則發展出了屬於自己的一套慢鏡頭美學,他用音樂的催響或白鴿的飛揚讓慢鏡中的影像更有血性和浪漫色彩,以此強化英雄主義。比如,《英雄本色》中小馬哥為阿豪報仇的那個瀟灑英姿。



而談及《七武士》之於吳宇森的意義,也不可繞過《赤壁》。《赤壁》中從大場面採用多機位拍攝,剪輯中使用劃入劃出到改編戰役強調團結就是力量的正能量價值觀,都在不同層面向《七武士》致敬。



新好萊塢電影四傑科波拉、史匹柏、馬丁·斯科塞斯和喬治·盧卡斯,他們也都是黑澤明的門下之徒,比如,《教父》中經典的婚禮段落模仿了黑澤明的《惡漢甜夢》,《奪寶奇兵》則有著《天國與地獄》的影子。



喬治·盧卡斯也坦誠《星球大戰》的創作靈感來自《戰國英豪》,但仔細發現,就算3PO和R2D2的角色設計參照了《戰國英豪》中的兩個農民,尤達大師的某些動作和形象卻也像極了《七武士》中的勘兵衛。



不但如此,喬治·盧卡斯在動作設計和分鏡構圖上也有直接搬挪《七武士》的嫌疑。




從文本敘事到風格技巧,《七武士》的「影子武士」已無法精確計算,它目前的影響力也不僅止於新版《豪勇七蛟龍》。《蝙蝠俠大戰超人》的導演扎克·施耐德已經透露,他執導的最新電影《正義聯盟》會像《七武士》的故事那樣,蝙蝠俠召集超人、神奇女俠、閃電俠、海王、鋼骨等人共同對抗銀河系的黑暗君主。



可見,《七武士》這個屢試不爽的組團抗敵的經典故事,電影創作者們又要從美國西部片,香港武打片,迪士尼動畫片套路到超級英雄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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