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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速列車 Train to Busan

釜山行/釜山行:尸速列车(台)/尸杀列车(港)

7.6 / 259,114人    118分鐘

導演: 延尚昊
編劇: 延尚昊
演員: 孔劉 鄭裕美 馬東石 安昭熙 崔宇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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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油蘇

2016-09-18 04:45:26

總之,是充滿悲傷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的習慣,無論看什麼,都習慣在看過之後為它打上「人性」的標籤。

以致於每次與人聊起「人性」二字,我都會自行腦補:一枚剛剛從腦殘劇狗血片中解放大腦的無知少女,已經不單純滿足於人物單純的戲劇性反轉,總是不自量力地去在這裡或那裡探索些什麼,到頭來,所有的心靈感觸都只能化作淚水,嘴笨到不知道如何表達,於是不知所措又故作高明地將它們統統歸結於「人性」二字。

又是這倆人,當年演《熔爐》的兩個人。

和《熔爐》一樣,這是一個絕望的故事,這是一個希望的故事。

希望和絕望互相糾纏雜糅之處,總有些朦朧神秘的反應,那是核心地帶的東西,我們努力地想研究清楚,研究來研究去,得出來一個詞,叫做「人性」。

我倒不是被朋友圈刷屏推薦來的,我是看到這片第一個標籤就是「人性」,就想看了。

韓國人拍片很大膽,他們講政府,講軍隊,講暴力,政治暴力,心理暴力,凌虐你的三觀,然後給一點點希望。

孔劉出場的時候正在打電話,他是一個打拼在渾濁人世間的菁英人士,有一個女兒,一個老母親,婚姻不幸福,腦子裡一下子想起了《熔爐》裡面他抱著花瓶站在校長門外的那場景。

要的就是這樣的人了,飽經風霜,掙扎求生,心靈經歷過許多年的風化,讓我們剖開他的心,看看那心臟是否仍然鮮活,那東西,姑且可以稱之為「人性」。

直達人心,需要些什麼特殊的理由——這就是喪屍的魅力所在。

問題很簡單,那樣可怖的東西朝你撲過來的時候,你怎麼做?

第一次下車的時候,女兒衝著爸爸說:「告訴別人才是對的吧,你眼中就只有自己。」,我看著小姑娘的眼睛,瞬間覺得編劇真的是可惡,因為這時刻,我是贊同爸爸的做法的,編劇讓我覺得這樣的我很是可惡。

我們在以自己想像不到的速度變壞——這是我當時的想法。

可是誰小的時候,都會這樣想的吧,也只有在生死攸關的時候,當爸爸的才會教育女兒一句:「這時候不用謙讓的,可以只想自己。」

可能是有些羞惱,我當時想:你個小屁孩子,那是有人護著你逃命,你才有機會賣弄那一套學來的知識,等再過幾年,不在爸爸懷裡了,再與喪屍見面,你試試。

為什麼會變呢?誰讓我變壞的呢?我在發生著不知名的改變,在對比之前,我還認為那是理所應當,所以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根植於我們內心的東西呢?哪一種理所應當,才是真正的「人」的表現。

分不清的東西,暫且稱之為「人性」。

我帶些氣惱,期盼著這片子朝著暗黑的方向發展,我不想讓這小姑娘作為代表講述「人性」。

這個時候,我還把「人性」當做人頭頂上的光環,身後散發出的光芒,因為剛剛看著小姑娘的眼睛,選擇自己逃命的我還在心裡痛罵自己——你這個沒人性的傢伙。

事實證明,我想錯了, 「人性」不是個好詞兒,「人」也不是什麼善類。列車往前走,狹小的車廂裡面,我混淆了人與喪屍的區別。



喪屍醜陋恐怖的外表擺在那裡,而我看見了深不見底的人心。有趣的對比,人心裏面究竟是一種怎樣不可知的不堪與狼藉,我們能夠想像出來的可怖的東西——喪屍,夠不夠?夠噁心了吧?不夠,因為人心看不見,想像不出。

從他們逃ENTER上開始,重頭戲來了。躲在狹小廁所裡面的老幼婦孺抱成一團;十號車廂裡面的三個男人是小年輕、糙漢子和冰塊臉的黃金組合;十五號車廂裡面的,是逃出生天的「大多數人」。

三節車廂,姐妹、夫妻、父女、戀人,全是分離。但是這一時刻,我受到了很大的衝擊,或者說,鼓舞——災難來臨時,我們會選擇各自逃命,但是請把你身邊的人當做你的家人來保護,因為你的家人也在被誰保護著,當我們都具有了這種力量,大家會戰勝這場災難,一起活下去。

但是接下來的一句話打破了這種幻想,十五號車廂裡面的人對女學生說——我們的家人都生死未卜,為什麼要冒險救你的朋友。

「大多數人」是一種莫名的武器,莫名的力量,「大多數人」有理由欺壓、犧牲小部份人。

四節車廂的冒險,精彩異常。

第一節車廂,三人組的力量——喪屍是可以戰勝的。

第二節車廂,殺死曾經的朋友——誰都害怕,但是不能害怕。

第三節車廂,燈光,隧道——沒那麼可怕,它們只是無意識的動物。

第四節車廂,順利救援,夫妻重逢,父女見面——小姑娘,你長大一些會理解,爸爸是個什麼都要做,什麼都要咽的男人。

四節車廂下來,我甚至有些覺得喪屍們萌萌噠,它們不那麼可怕,只是刀子一樣的東西。他們害人,但是沒有害人的心眼。

第五節車廂,哈,會是什麼呢?

真正可怕的東西來了。

喪屍殺人,人也殺人,喪屍把人變成喪屍,人把人變成魔鬼。

胖子金常務的一句話可以煽動一車的人去殺人,面對死亡,人類自相殘殺起來。自相殘殺的力量是偉大的,因為自己受過傷害,為了自己不再受傷害,刀子可以隨便捅,人可以隨便殺。他們的眼睛裡面全是無知的恐懼與掙扎,有人說,那是死亡面前人類的本能,而本能的傷害恰巧是那麼的兇殘。

天啊,多麼可愛的本能!如果喪屍會說話,它一定會說:我也不想咬人的,但是咬人是本能啊!

我們不能如此厚顏無恥,一邊期盼著別人的救援,一邊刷新著自己的「本能」的底線。

如果這就是「人性」的話——

看著這些人的眼睛,我在想,人有什麼呢,人活著又怎樣呢?幹嘛不變成喪屍,那樣還簡單一些。

這裡要擊掌稱讚——好電影不僅掌握故事的節奏,還會掌握人心的節奏。

編劇大概知道觀眾內心會怎麼想了,在這個時刻,奶奶做了我最想要做的事情——她拉開了堵住喪屍的車門。

她說了我最想說的一句話:「一群人渣」。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

就在前一刻,他們團結一致,鎖死了空間,用儘可能大的音量驅除內心的恐懼與羞愧,心裡慶幸著自己遠離了最後一絲威脅。

多麼希望我們生活的地方是一部電影,善惡因果都有一個交待,報應屢試不爽,或許這原本就是世間的規律,只是可惜許多人們都等不到一個週期的輪迴。


接下來,就是車站了。
空曠的車站,燃著火撞來的列車,蜂擁而出的喪屍。

——他們顯然已經是被遺棄的人。

女學生死的時候,棒球小哥緊緊抱著她,任由她咬住自己的脖子,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拿她當一具喪屍,狠心將她扔出去——他說,我對不起你。

老司機死的時候,他指向金代理,那是原本他要救的人,轉眼間就成為害死他的人——拋棄自己之外的生命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殘疾窩囊又膽小的流浪漢和之前那個強壯的漢子一樣,拼命抵擋住掉落的喪屍——在女人和孩子面前,他就是頂天的男人。

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來臨,千萬別再這樣了,大家一下子都死個乾淨,不要再讓人有「犧牲」的感覺。

太難受了。

犧牲來源於保護,保護,是人的意義,生存不過是保護的另一個方向,或者說——被保護。可以反過來說嗎?不可以,因為大多數人們會止步於生存。哈,我這樣說,下意識地將「意義」這兩個字變成了止於生命盡頭的那種東西。

總之,是充滿悲傷。



大家都死了,只剩下抱孩子的一個男人,懷孩子的一個孕婦。

還有,會開門的半喪屍——金代理。

人總是害怕被傷害的吧?總是希望有誰為自己擋去傷害的吧?但是當傷害血淋淋地擺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卻想到了別人。

這一瞬間做出的選擇,或許沒有人懂過。

不懂的東西,也姑且稱之為「人性」吧。

男主人公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犧牲,因為喪屍對面的人是他的女兒,而聖京,或許在胖叔死的時候,他就早已把她當成了自己妻子一樣的人去保護。

被咬傷之後,他做最後的搏鬥,最後的囑咐。在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中也終於哭出了聲。

他死之前,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出生時候的樣子,他想像著那感覺,懷抱新生的希望赴死。



她們從隧道口走出的時候,一句「射殺吧」幾乎讓我哭出聲音。

這時歌聲響起來了,恍若希望之聲,生命之歌

還好,還好,我們手中終於握住了一絲希望。

等待著一定要爸爸在場才能唱的歌,還是獨自一人唱了出來,一婦一幼走向隧道的盡頭,那首歌,是唱給死去的爸爸們聽的。


感傷到不得了了,都已經忘記剛開始是打著「人性」的幌子寫這篇評論的了,我心中慚愧,是我道行太淺。

而且,我這一篇寫下來,沒什麼條理,也全是「不清楚」,「不明白」,「不懂」。對於「人性」,或許我今天不懂,以後也不會懂,或許只是我太幼稚,應該再多看幾部帶有「人性」標籤的電影。

說到底,執著於「人性」,無非是因為孩子心性。總想要像做題一樣,把事情定定性,分分類。做題是為了得出結果,結果中總結出來的一些理所應當的東西,我們會當作經驗,好拿它去解開下一道題。

可是「人」的表現,沒有理所應當,結果也總是真假難辨,無法剝離。「人性」是個頂奇妙的詞,它應該是一個變量,人有多少,「人性」就有多少。

人生本就無題,算個什麼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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