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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兼差媽咪--The Second Mother

第二个妈妈/不做二等媽(港)/我的兼差妈咪(台)

7.7 / 16,938人    112分鐘

導演: 安娜慕依拉緹
編劇: 安娜慕依拉緹
演員: Regina Case Michel Joelsas Camila Mardila Karine Teles Lourenco Mutarel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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霂之至

2016-10-01 08:34:04

白開水的消解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別有洞天
這部電影的劇情已經不僅僅用有趣來形容了,在帶著巴西特色的鼓點聲卻更現代的片尾曲中,一點點彰顯出導演的意味。
不禁讓我聯想到陶淵明的「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和「初極狹」及那之後的「豁然開朗」。
結尾大概也是全篇唯一一個拉近主人公的鏡頭,伴隨著她的微笑。也是在傑西卡第一次叫她「媽媽」之後。影片中還有很多這樣有趣的小細節。

場景章
影片中出現的場景非常有限,芭芭拉夫人的家和瓦爾在外的家,以及兩次傑西卡的外出。
芭芭拉夫人的家以摩登現代的風格出場。游泳池,現代化家庭的裝備,它是我們見到的第一個場景,也是影片中一個很重要的象徵。廚房,簡潔的白色灰色。直到瓦爾打算出門去跟芭芭拉夫人告別時,我們才跟著她的腳步伴著一個長鏡頭把這個家看了一遍。大草坪,孩子們在游泳池玩耍,芭芭拉夫人在跑步機上跑步。典型美國中產階級家庭的模樣。
此外固定化的場景還有通往法比諾房間那條黑的通道;從瓦爾的視角看過去主人們所在的廚房,這個構圖有很明顯的一個「隔」的意味。餐廳只露了一半,瓦爾是只能站在門外的人。瓦爾雖然和芭芭拉一家相處了十幾年,但很明顯她和他們之間仍隔著很明顯的一道雙方都心知肚明的身份鴻溝,在傑西卡來到這個家引出這個矛盾之前,導演就已經用鏡頭構圖這種隱形的方式暗示這一點。
在其他場景中,導演也有很多構圖方式都是利用門或窗隔開一個地方或者說嵌進一個場景中,男主人帶傑西卡去看的建築,也僅僅呈現於一扇窗前。外景中色調都儘量保持著一種簡約簡單的感覺。從故事裡的傢俱道具到電影外的色調意蘊上都帶有一種現代性的傾向,而「現代模式」也是電影所探討的一個主題。
影片的敘述語調,是非常平靜而克制的。哪怕「男主人家向女傭女兒求婚」和「十年未見的女兒竟有了個兒子」這般很容易狗血的劇情竟都被導演講述的這般簡約平靜,可見導演所控制和省略的力度很大。還有那幾個固定鏡頭,固定的視角,以及導演主觀的敘述視角都被隱去的很好,很少有漫長得,文藝得,近距離得對人物心理的呈現。
影片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杯透明玻璃杯里裝著白開水,我們能看到玻璃杯的稜角和張力,也有白開水的單純方正感,而在導演的講述,故事的推進,傑西卡的到來和瓦爾的離開中,就像是慢慢往白開水中撒糖,內裡無形的分子波動和瓦解,最終慢慢品嚐到水變成甜的。

人物篇
這部份大概可以多一些主觀的東西了。
實話說,在剛見到傑西卡時,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女孩。包括導演給她過多的面部鏡頭,她臉上不耐煩的表情,都讓我在揣測,這個女孩會是怎樣的一種形象。(但看到結尾我也在默默反思自己是否也被一種固定思維無形禁錮。)
以身設想,一個做女傭的母親,十多年未見的母親。而傑西卡見到母親時的遲疑,以及在母親老闆家裡的「囂張」,並沒有半點「身處屋簷下」的乖順和我們習以為的單親孩子的膽怯。而她臉上那種莊正而自我肯定的模樣,是否是另一個極端,從貧窮處生長出的野心的表現?於是在她和卡洛斯博士的慢慢接觸和吃「法比諾的雪糕」這一系列中,對這個人物我都是帶著一種觀測的態度。但其實導演給了一個細節,是她離開卡洛斯博士懷裡面上的遲疑到反感。
此後,導演才慢慢將他的態度表明。
傑西卡和孩子們在游泳池嬉鬧,卻遭到了三位父母的制止。「這是別人家的游泳池」和之後芭芭拉夫人「這游泳池裡進了老鼠」將她們之前主僕二人的和睦感形成反差,她們彼此都心知肚明那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而之前所塑造的「瓦爾就像是我們的家人,我們都很愛她」這種關係則顯得帶一些虛偽性。
於是這裡談到瓦爾對於法比諾的愛,這份愛是真實的。瓦爾是一個非常真實的形象,如魯迅筆下的「阿長」,愚昧而寬厚,她有著博大的愛,影片中她和法比諾的關係非常親密,這也是表面上的法比諾的「第二個媽媽」的一層含義。(誰知結尾導演再來一手,不過這個第三個高潮實在巧妙)她衷心的愛著法比諾,給他母親的愛,但卻也誠實的遵守著身份階級的準則。實際上,相比瓦爾對法比諾,法比諾真正的母親所給他的愛則顯得令人懷疑。在得知傑西卡考取這種對比的落差感中那一刻尤為明顯,法比諾在此刻心裡真正受挫,母親芭芭拉卻起身離開,不予安慰。而她前一刻才問出「為什麼你和瓦爾擁抱而不和我擁抱」,正爭取著和兒子的親密互動,此刻因為傑西卡的考取法比諾的落考失望倍露。不難看出這份爭取出於嫉妒和好勝的成份有多大。這不是真正的愛。
再從現代和傳統這個角度看看傑西卡和瓦爾這對母女。以卡爾的視角切進,她們之間的情感互動由一開始的期待,不滿,爭吵,而選擇嘗試到最後聯結。卡爾跳進游泳池是她嘗試的那個點。相信那一刻卡爾的可愛簡直到達極點。這一場景溫柔的表現同樣也默示著導演的態度,對於傑西卡這一方的倒向。瓦爾在水裡撲騰著,弄出水花聲嘗試給電話那頭的女兒展示著自己的一種改變,更像是一個剛學會什麼的孩子去向母親展示邀寵。這一點性格的展示是很可愛,可從人物心理連貫上說,作為一個轉變,仍然顯得有些突兀。影片中對於瓦爾的正面表現,多是通過語言,肢體動作,行動。偶得的幾個她獨處時的靜景,也都是非常靜穆,默然的感覺,關於她內心深處對於「不可以踏進主人家游泳池」這種觀念的轉變的呈現,個人感覺在心理深度摹寫處還是略顯不足。
在聽到女兒考取68分之前,卡爾對於女兒做出的「叛逆的不被允許」的行跡一直是牴觸反對的。在看到女兒住著客房,吃著主人擺盤的早餐,坐在主人家餐桌上時,她大驚失色。她對女兒的牴觸,也是對主人家的無所作為。這種無所作為的憤怒一直累積到傑西卡被芭芭拉發現她吃雪糕而後命令她不允許進入廚房而爆發,在考試的前一天,瓦爾看著女兒冒著大雨離開,這個可憐的女人只能呼喊著「好運」和「上帝保佑你」而無能為力。切換到第二天這個富裕家庭里兒子臨考前所享有的一切,瓦爾戴著墨鏡,披頭散髮的看著他們。她也僅僅是個老實的善良女傭而已。一個普見的下層女傭的形象,而影片細無聲所講述的,如糖溶解到水裡,就是她轉變的故事。這大概是導演劃重點的地方。
到末尾再回去關注一次幾次他們所爭吵的關於「隱形規定」的存在。這裡也引申出對於敘事立場的多面化的一個思考。
傑西卡被芭芭拉發現她吃家裡的雪糕。看著芭芭拉冷漠的表情,觀眾都會不自覺地感到尷尬甚至羞愧。「偷吃主人家東西而被發現」這件事情單純敘述都會令人覺得不安。
但事實上,如果換個視角呢?
傑西卡出場是作為「女傭家的女兒」這一身份的,而這個現代化的家庭,尤其女主人公迎接她時表現出的熱情,大方似乎已經是一種很現代的方式了。但和其末尾的冷漠高傲對比,這是一種真正的平等和現代人際關係嗎?
芭芭拉是大眾和尋常思維的那一條跡象生髮。關於「我家女傭的女兒在我家應該受到怎樣的對待」,芭芭拉給出的回答看上去足夠大方和親切。但換個思維,女傭的女兒就應該受到主僕間關係的限制嗎?或者說主僕之間是一種現代化雇用服務的關係,還是其實深處仍然是古代那種「人身所有」的階級關係?傭人的女兒不能夠和主人共食一桌嗎?不能住家裡的客房嗎?這個電影拋出這個有趣的問題,來闡釋導演理解的「現代化」這一定義。經濟上的控制權某種程度上依然統治著人們之間的等級關係。

思維方式,陳規墨距不是一件容易改變的事情。表現這個過程,而且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跨度
內講述這個改變,是很困難不落入俗套的。而導演不僅沒有陷入日常所帶有的庸俗化中,反而一針一針,在平實的針腳出勾出令人驚嘆的花。這就是第二個媽媽-----傑西卡的出現。
追溯卡爾心理,這大概也是她願意嘗試進入游泳池,最後和傑西卡生活的一個主要原因吧。再次回味「第二個媽媽」這個主題,而踏進游泳池,決定和孫子女兒生活在一起的,伴隨著傑西卡的那聲「媽媽」,是否,卡爾才是那個真正的第二個新生的媽媽?
巴西的舞曲沉寂了許久,最後終於響起,不得不讓觀眾在盈盈聲中替她們構想未來絢爛的生活,或者說導演的期待,這大概也是巴西生活在世人心中應有的模樣。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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