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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克頭返鄉記--The Mohican Comes Home

莫西干回到故乡/庞克头返乡记(台)/莫西干归乡

6.8 / 168人    Japan:125分鐘

導演: 沖田修一
編劇: 沖田修一
演員: 松田龍平 柄本明 前田敦子 罇真佐子 千葉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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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竹大船調

2016-10-17 09:57:02

日本朋克青年逃離「北上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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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和本文沒什麼關係的段子:

說,大張偉小時候嘴特貧,經常被學校的混混們按在地上摩擦。每次大老師都是被打到討饒:疼疼疼,再也不敢啦!然後撒丫子一溜煙兒跑到安全範圍,消失在胡同拐角之前探過頭,食指呈拋物線狀從下巴頦彈出,不忿道:我CNMB!老子還敢!

據說這是大老師「真朋克」名頭的由來。

今天介紹的不是北京的朋克大張偉,而是東京朋克永吉。也就是今天這部《莫西干回到故鄉》。

故事很簡單:在東京難以維持生計的搖滾歌手永吉因為女友懷孕要回鄉探親,期間父親不幸罹患癌症,感情隔閡多年的父子在懶戶內海的小島上演了一出平實幽默的小品劇。

這故事怎麼看都感覺像是《東京物語》的「鏡面」版——一部是父母去東京看子女,一部是兒子從東京返鄉看父母,期間都是父(母)親患重病,背後都在探討架構在城鄉文化隔閡下的親情關係。

不同的是,大師小津的筆觸更加細膩平實,除了表現人道價值外,更用坦率和清晰的手法反映出整套的生活哲學。現年還不滿40歲的沖田修一顯然達不到前輩的高度,但是憑藉「再黑暗的故事也要以喜劇的方式來展現」的風格被譽為亞洲的韋斯-安德森,後者代表作《布達佩斯大飯店》堪稱悲喜劇的經典。從另外一種角度也可以說,這是沖田修一對從小津安二郎到山田洋次所確立的「庶民喜劇」風格的傳承和開拓。

故事的開篇是永吉的樂隊在livehouse裡面的演出,台上嘶吼台上狂歡,身處東京的年輕人把平日生活和工作的壓抑一併宣洩。和台上肆意的重搖滾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樂隊成員下了台之後平靜地抽著煙各懷心事:貝斯手在擔心自己的養老保險金,電吉他手覺得在居酒屋打打工也挺穩定,而主唱永吉被問到有什麼打算時依舊一臉茫然……現實的窘境讓心懷愛與自由的朋克青年不得不收起反叛的觸角,回到故鄉似乎成了不得已的後路。
這不是沖田修一第一次在電影中講述大城市的年輕人追尋理想與接受現實的困境。在今夏Netflix出品的日劇《火花》中,沖田修一就導演了其中的第5、6集。這劇的主人公是一位漫才藝人,同樣在大城市艱難討生活。10集劇情,一集一年的設定,沖田導演的這兩集正好是主人公面臨轉折的時期:比自己晚出道的後輩已經嶄露頭角,而自己和搭檔還在默默無聞。「如果對你想做的事,你拼盡全力的努力仍然要面對失敗,你會怎麼辦」?導演在鏡頭背後默默發問。

永吉回到闊別6、7年的家鄉——瀨戶內海的小島。父子之間的嫌隙並沒有隨著時間緩和,當父親知道永吉在城市中靠女友養活時大為光火,順手拿起剛擺上桌的水果就朝永吉砸過去,兒子愣了一秒然後以相同方式回擊。父子間第一次衝突相當激烈但並沒有朝著尷尬發展,剛剛還追著兒子滿屋跑的父親,下一秒就拿起電話通知鄰里:(兒子回來啦)要開宴了,都要來呀!嚴肅的悲喜劇,生活細節的戲劇化處理,沖田修一用最擅長的方式細細縫合著父子之間的裂痕。

中國20世紀末有部片子叫《洗澡》,導演是同樣擅長處理父子關係題材的張揚。兩部電影無論從結構還是表達方式都有類似之處。在看重親族關係與家庭倫理的東亞文化語境中,「家庭」成為人們獲得身份認同和情感支持的「軸心場所」,而城市化進程不斷衝擊著依附於鄉土的傳統「家庭」觀念,父子之間的情感紐帶變得更加敏感脆弱。父子間的激烈衝突實際上是城鄉隔閡的外在表現,這種帶有社會意義衝突是不可完全撫平的,所以無論是小津安二郎還是沖田修一、李楊,都在片中安排了「父親病重」這樣的情節,以節奏線的跳動來過渡到情感線的平穩。

回到本片中,父親的角色設定是個搖滾迷,甚至兒子「永吉」的名字就是取自偶像「矢澤永吉」,但是父親在兒子身上種下的希冀並沒有結果。父親在島上的學校教孩子們交響樂,在重病住院之後堅持跑到樓頂隔空指揮的段落讓人想哭又想笑。矢口史靖的《搖擺少女》,三木孝浩的《唇上之歌》,日本戰後的國民教育帶動鄉村教育,而音樂絕對佔據了相當的比重,受此影響成長起來的年輕日本導演對於交響樂似乎有種偏執的愛。
隨後兒子代替父親指揮,用搖滾方式演繹交響樂,病榻的父親聽得老淚縱橫,大呼:就是這樣!另外一個點睛之筆是,兒子在晚上假扮「矢澤永吉」去見父親,完成與偶像見面心願的老父又喊又叫,快樂得像個孩子,音樂成為修復父子關係的隱藏紐帶。父親的飾演者柄本明這兩段爆表的演技簡直要溢出了螢幕。

故事結尾,完成bucket list的父親在兒子婚禮上以一種荒誕的方式離去。兒子和兒媳坐著船離開小島,永吉靠在懷孕妻子的肚子上傾聽胎動。朋克青年歸鄉又離鄉,親情疏近流轉,代際和血脈依舊延續著。

無論身在北京還是東京,無論家在鄉鎮還是小島,每一個在外漂泊的年輕人都會遇到駐守和回頭的猶疑和徬徨。希望沖田導演的這125分鐘,能讓你在歡笑中有體會另一種選擇的可能性。

就像河瀨直美曾經說過的那樣:電影是風,電影是光,電影是走在我們前面的人。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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