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風塵迷離了雙眼，終是拈花一笑

人在漂泊的路途中，是一定要尋找歸宿的，儘管歡樂的歸宿是那樣的遙遠，而方向又是那樣的迷茫，似漩渦，一邊沉淪，一邊激揚。

在曾經的漩渦中，雖風塵迷離了雙眼，但也曾拈花一笑。

在漂泊的路途中，在輪迴的歲月裡，慢慢地學會了聆聽歌聲。

梁弘志創作過一首歌，是姜育恆的成名歌曲，名字叫做驛動的心。耳熟能詳的旋律，歷歷在目的畫面，喚起過我很多、很多的記憶，或是因心不再年輕，亦或是因心不再飛揚。

「曾經以為我的家，是一張張的票根，撕開後展開旅程，投入另外一個陌生，這樣飄蕩多少天，這樣孤獨多少年，終點又回到起點，到現在才發覺，哦，路過的人，我早已忘記，經過的事，已隨風而去，驛動的心，已漸漸平息，疲憊的我，是否有緣，和你相依。」

說起驛動的心，陳可辛曾在1996年創作了一部關於漂泊的人生的電影，叫做《甜蜜蜜》，探討驛動的心到了哪裡才是歸宿。英文片名是「Comrades：Almost a Love Story」，意為「差一點就是個愛情故事」。 當然，陳可辛曾表示《甜蜜蜜》並非純粹愛情，它更多的是在講述拚搏、講述人生、講述時代。

然而，在2015年2月13日情人節前夕，《甜蜜蜜》的復映版在國內上映。

所以，我更願把它當作一個愛情故事來欣賞。


故事，從1986年開始，李翹（張曼玉飾）從廣州來到香港打拼世界，她想獲得香港身份，在香港賺錢回家建新房，讓母親安享晚年，她要想盡一切辦法賺錢。同一列火車赴港的還有天津來的黎小軍（黎明飾），他最大的理想是賺錢把女友小婷（楊恭如飾）接來香港結婚。


兩個人在同一列車中揣著滿滿的人生理想來到了香港，孤獨的日子中，兩個人相識，一起在大年三十批發了鄧麗君的唱片《甜蜜蜜》在街頭來賣，貨卻沒有出手，賠了錢。艱難的日子，讓兩個年輕人心生眷戀，但理性的李翹不承認自己會愛上黎小軍這個同樣來漂泊的無根的人，感性的小軍心中還是牽掛著自己青梅竹馬的女友，也默默地壓住了自己對李翹的愛意。用李翹的話來說：我來香港的目的不是為了你，你來香港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我。


李翹後來炒股慘敗，只好去做按摩小姐，認識了黑道大哥豹哥（曾志偉飾），豹哥喜歡李翹，讓李翹實現了來香港的人生理想，她經營著房地產公司，風光地在香港活著。小軍靠著辛苦賺錢，也把小婷從內地接來了香港。在黎小軍的婚禮上，兩人不經意地相逢，看到心裡愛著的人都和別人成了婚，心中五味雜陳。


經過一番的思想掙扎，李翹準備和豹哥攤牌，要去找小軍。這時，豹哥遭到黑社會仇家的追殺，豹哥不想讓李翹跟著自己逃亡天涯，可李翹卻也怎麼也說不出口要離開豹哥了。李翹跟著豹哥逃亡來到了美國，準備買一套房子，然後生個孩子陪豹哥渡過餘生，豹哥卻在街頭不幸被一夥黑人少年劫殺，豹哥面對黑人的襲擊時不加反抗，想來也是想離開人世，讓李翹有一個新的生活。

李翹到美國後，小軍意識到自己確實愛的是李翹，他與小婷離了婚，來到美國尋找李翹。在騎著自行車送外賣的路上，他與李翹擦肩而過。李翹因為偷渡被移民局遣返，在警車上，她看到了騎著自行車送外賣的小軍時，掙脫了移民局官員，拼命地跳下車去追小軍，卻眼看著小軍飛奔而去。


李翹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了美國的綠卡，做導遊在美國生存著。十年後的1996年，在鄧麗君離世一週年之際，她孤獨地來到影像店的櫥窗，聽著鄧麗君的《甜蜜蜜》，懷念著與小軍在大年三十的夜晚賣鄧麗君唱片的情景，與此同時，小軍也來到了櫥窗前，聽著《甜蜜蜜》，回憶著與李翹的日子。在一轉頭的瞬間，四目相對，甚是心喜，甚是心酸。

世間的相遇，真的是久別重逢。

漂泊了多年，為的什麼，歸宿在哪裡，究竟是擁有愛情的懷抱更溫暖，還是風生水起的事業更風光，亦或是獲得一個被認可的身份更踏實，孰重孰輕，這些都是一個漂泊在外的人思索的問題。在快節奏、高壓力、無根基、路茫茫的他鄉之地，每個漂泊的人，如何才能成長迅速，情感豐盈，取得認同，榮歸故里。


李翹和黎小軍是20世紀末期港漂的代表，一無所有地懷揣著夢想，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打拼，無暇顧及自己的感情，無力顧及自己的感受，只想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迅速融入、迅速站穩、迅速發展。後來，輾轉反側，李翹和黎小軍又都去了海外漂泊，更是千辛萬苦，支撐他們在海外頑強地堅持下來的，似乎不再是風生水起的事業和被認可的穩定身份，而是為了重新找到自己失落的愛，失散的人。

人的存在感是靠感情上的共鳴來支撐的，沒有感情的支撐，任何的社會認可都是沒有意義的。所謂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如果，當初李翹和小軍相信自己的感覺，心無旁騖地走到一起，不必兜兜轉轉地這麼多年，尋尋覓覓地這麼多遭，或許，太直接得到的結局，又不會太珍惜，或許，太匆忙擁有的感情，又不會太珍重。

經過了風吹雨打，經過了悲歡離合，才懂得，原來，我的歸宿就是你，你的歸宿就是我。


影片結束的鏡頭中，《甜蜜蜜》的溫暖旋律中，似乎依然飄著跋扈的清涼。李翹和黎小軍的眼中，帶著熾熱的同時，依然帶著迷茫，彷彿一夢醒來，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每一遍看到最後的鏡頭時，我都像李翹和黎小軍一樣，既想笑，又想哭，既笑不起來，又哭不出來。

陳可辛後來談起這部影片的結尾，大概的意思是說，也許，他們相逢以後，也不過只是去吃了一頓飯，或者去喝了一杯咖啡，一次平淡的重逢而已。他在解析這部影片時，還說過，如果重拍，他倆最後不會相遇，因為，他認為，緣份是比愛情更重要的點。

即便是一次平淡無奇的重逢，也支撐著兩人渡過了艱辛和孤獨的歲月，在他們的生命中，是那麼有力，那麼值得，那麼的甜蜜蜜。

哪怕是一次沒有下文的偶遇，也讓互相牽掛、互相思念的兩人，心裡都踏實起來。

原來，自己愛著、愛著自己的那個人，還在這個世界上好好地活著，還在這個世界上好好地愛著自己。

雖風塵迷離了雙眼，終是拈花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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