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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pi

2016-11-05 23:35:19

陰霾之下,何去何從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作為伊朗本土的一部典型恐怖片,它在「一驚一乍」的驚悚之外,有著先鋒而赤裸的政治註腳。

「兩伊戰爭,從1980年持續到1988年,歷經時間之久,兩個國家甚至整個中東都歷經了政治與文化演變。」

——電影的卷首,揭示了故事的背景。而戰爭的背景在整部電影佔據了核心的位置,氤氳的恐怖氛圍都在戰爭的發酵作用之下,幪上了一層沉重的陰霾。一如片名「陰影之下」。

德黑蘭的「魔幻現實」


1988年的德黑蘭,正值兩伊開戰時,女主Shideh和女兒Dorsa在隨時可能遭受轟炸的公寓寓所里生活。出於對婚姻生活的失落,丈夫奔赴前線後,Shideh儀式感地堅守在住所不離開;

Shideh一直有夢遊的病症,鄰居的口中一直出現的「巨靈」,都讓公寓的氛圍變得詭異而緊張;而一枚炸彈從天而降,給公寓的樓頂留下巨大的創口,屋頂上莫名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裂縫—女兒的娃娃開始不見,自己的錄影帶不翼而飛,母女之間的關係開始離間。房間裡,也似乎出現了一個吞噬一切的「人」。
房間之外的樓梯通向避難的地下室,蜿蜒曲折,像是通向按暗黑地獄的通道,而屋頂巨大的裂縫在死寂的夜晚之下,像是吞噬一切的惡魔之「口」,母女二人如同「籠中困獸」般遭遇著精神折磨,就像波蘭斯基的[冷血驚魂]里走廊突然伸出的手臂和駭人的屋頂裂紋,魔幻現實手法讓主人公和房間之間形成了某種對抗的關係。影片的前半部份,就像一場夢魘,直叫人窒息。



第三世界的「招魂」?


[招魂]掀起了復古恐怖片的回春潮流,在近兩年「鬼片」這一類型片面臨桎梏之境,用移動鏡頭和密集的恐怖音效,堂堂正正地再為「鬼片」正了名分。

[陰影之下]在製造恐慌效果時顯然借鑑了[招魂]的寶貴經驗——電影裡聲音元素豐富而微妙:爆炸聲此起彼伏、收音機里傳來的嘈雜演說,甚至於簡方達的錄影帶里傳出的口令聲,都隱約傳遞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氛,同時也昭示著濃濃的復古年代感,而這樣的年代感,在電影的戰爭背景之下,無疑有著某種含蓄的隱喻指向——在看似平穩的生活之下,是戰爭帶來的暗流湧動。

Shideh慌亂之際在房間之間的快速穿梭,運動晃動的鏡頭感,製造了某種強烈的不安效果,關著的電視機鏡面、玩具娃娃、飄忽的窗簾,被風掀起的宗教書籍,[招魂]系列裡的橋段也在[陰影之下]里被如法炮製;就連蒙太奇剪輯和多次出現的反打鏡頭,也都近乎原封不動地被「拿來主義」。

導演深諳好萊塢類型片的技法,以致於接下來安排的幾個「嚇人」橋段服務目的過於明確,有刻意安插的嫌疑。


「巨靈之下」,無可遁形

在具象的恐怖之外,導演用還原那個時代戰爭的瘡痍,製造了最為真實的「切膚之痛」,讓電影跳脫出常規恐怖片的侷限,有了現實層面的人文關切。

作為20世紀持續時間最長的邊境戰爭,兩伊戰爭對伊朗人民來說已經形同一場噩夢。影片裡,第二次爆炸之後,一群人在樓底默契得打著招呼,彷彿大家早已習慣與這樣沒有安全感的生活共處,電影沒有過激的直接展示戰爭場面的殘酷,卻用獨到的細節反襯出戰亂帶來的傷害。

女主人公因為加激進左派運動謀求變革,而被學校開除;因為在公開場合拋頭露面被拘禁,即便是在自己家中,在修理工人來臨之前,她也要被迫穿好罩袍,作為一個女性,她的獨立意識、自我主張甚至於慾望,都被牢牢地禁錮。於是我們看到作為一個經受過良好教育、思想前衛獨立的她,伴著簡·方達的健美錄影帶,一次次旁若無人的隨著舞蹈節奏汗流如雨、揮灑著心中的憤懣情緒。

因此,電影在對Shideh的現實處境的細微刻畫之外,始終閃爍著一種憤怒激昂的女權情緒。

戰爭的不期而至,伊斯蘭宗教對女性的壓制保守,政治的無形陰霾,而在影片行至過半,「巨靈」以一種類似於罩袍的模樣出現,顯然是導演的有意為之——真正的「鬼魅」並不是那些恐怖駭人的魔鬼,而恰恰正是我們所時時刻刻處於的當下。

影片前後三次的爆炸里,Shideh依賴於丈夫的保護,一度遺漏女兒,獨自無措奔逃,然而,在最後一次「巨靈」的襲擊面前,她的母性光輝戰勝了一切。三次災難的來臨,讓Shideh的女性人格經歷了徹底的了成長。


「巨靈」集結了戰爭、政治和宗教壓迫下,現實生活里難以名狀的壓抑和惶恐,而電影結尾,Shideh義無反顧地選擇逃離了公寓,走向了未知的征程。

對真即時代背景下女性個體的生存現狀描繪,讓[陰影之下]脫離了常規恐怖片的格局,賦予了電影獨有的人文關切。因此在「招魂」的驚悚之外,現實層面的「驚悚」讓其多了幾分政治隱喻劇的可解讀性;他不是一部純粹販賣感官刺激的恐怖片或者「鬼片」——相比之下,揭露戰爭帶來的創傷和強烈的女性反抗意識,才是這部恐怖片的初衷。

可是,「陰影之下」,即便逃離了現實,我們心靈的陰霾就能夠散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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