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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烏龜:小島物語--The Red Turtle

红海龟/红龟/人龟情未了(豆友译名)

7.5 / 39,085人    80分鐘

導演: 麥可杜達德威
編劇: 麥可杜達德威 帕斯卡爾費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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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rlock

2016-11-20 19:29:09

《紅海龜》為何是吉卜力之恥


吉卜力工作室,這個曾經的「東方迪士尼」,在度過三十多年歲月之後,隨著2013年宮崎駿和高畑勛的雙雙退休(等等,宮崎駿要復出了,拭目以待!),終於顯露出不可挽回的頹勢。觀罷吉卜力與歐洲工作室合作的第一部由非日本人導演的新作《紅海龜》,我最大的感受竟是:宮崎吾朗從此可以活得更輕鬆一些了。

最初砸吉卜力招牌的,是宮崎吾朗的《地海戰記》。吾朗雖然笨,可是他懂得老爸的好,於是他記下老爸電影的分鏡表,自己坐上監督席後好歹勉強操練了一番。最終的結果即是,為大家帶來了一部全面劣化的《風之谷》,一度使得吉卜力「面臨困境」。

米林宏昌算不算搞砸了呢?勉勉強強吧。《借物少女艾莉緹》雖然從宮崎駿最初設計的「兩個物種靈魂的交流」跌成了一個俗套的跨物種愛情故事,可當我看到借物少女與少年心對心的交流,表明借物一族努力生存的決心時,至少能感覺到宮崎駿之魂在片中些許的昇華作用,《幽靈公主》海報上的「活下去!」又瞬間映入眼簾。《回憶中的瑪妮》呢?這算是真砸了,丟掉了吉卜力所有的優點,淪為一部擦邊百合的懸疑劇。

《紅海龜》又如何呢?比起以往宮崎駿操刀劇本、新人擔當導演的上述長片,首次由荷蘭人導演的本片倒是有了幾分高畑勛的仙氣。這樣一個極簡的「孤島求生——繁衍——離別——老去」的故事,自然不是揮斥方遒的宮崎駿感興趣的。覺得即便只有80分鐘的本片還是有點悶的觀眾們,片尾的「阿提斯tic Producer:高畑勛」興許是這一困惑的答案。但即使有了高畑勛的參與,本片也逃脫不了成為「吉卜力之恥」這一稱號的厄運。

那本片比之高畑勛的作品又差在哪裡呢?

一個字:真。

最初聽到劇情梗概時,我就隱隱感到一絲擔憂:一個不幸困在荒島的男人偶遇一隻紅海龜,紅海龜後來變成一個少女,兩人墜入愛河,還生下了一個孩子。

正是「海龜變少女」這一設定奠定了本片的低品味。這個設定不僅虛假,而且俗不可耐,彷彿《魯濱遜漂流記》與《青春珊瑚島》(1980)雜交生下的畸形兒,還撲面而來一股濃濃的二次元宅氣。是的,在所謂的「二次元」圈子裡,這個設定叫「天降系」。

所謂天降系,通常都是天降軟妹,其內涵包括字面意義上的「從天而降」以及各種莫名渠道突然出現在男主人公身旁的美少女,她們一來就投懷送抱,愛男主愛得死心塌地。而《紅海龜》,不過是把「天上」換成了「海里」罷了,而且本片還更進一步,直接步入成人領域:生殖。在這個前提下,不管這美術多美,音樂有多動情,其實質也只是上演了一出「美少女(從海里)千里送炮」的惡俗戲碼罷了。更糟糕的是,海龜蛻變為少女沒有任何內在合理性,只是為變而變,為屌而生逼而已。

天降系作者往往沒法建立一個基於正常的兩性交往的、由淺入深的、或表現情竇初開的懵懂、或探討責任襲來的糾結的戀愛感情關係,只能塑造一個若雞而扭曲的男主,和突然冒出的性奴一般的主動無視男主弱點並以「溫柔」代替之來麻痹自我的女主,由此與之開展一段毫無現實根基的只屬於「二次元」這一世界的偽愛情故事。

《紅海龜》的核心正是如此。如果不注意這其中的性別因素,可能對之唯一的評價就只有「極簡」「唯美」等詞了;即便不喜歡,也最多只是「空洞」。容易被忽略的詞則是:男權。

魯濱遜在荒島不絕望嗎?不孤獨嗎?不寂寞嗎?以及這之下的一句潛台詞:他不性壓抑嗎?可是,在他幾十年的荒島生活里,唯一的朋友是男性食人族星期五。原因很簡單:天降軟妹這一男權主義童話(意淫)在現實生活中根本不會發生。笛福是真有本事,一本書寫儘自然之兇險,讚美人類之偉大;他深刻地明白:活下去,是一樁苦差事,需要勇氣,需要智慧,更需要忍耐。然而在電影的荒島里,半路殺出來了個美少女?然後恰巧男主是繁殖慾望強烈的青壯男?

一個不好的勢頭是,如今的尤其是日本的動畫創作者,越來越熱衷於在長片中運用低俗的御宅式創作套路,構建了一個又一個使不管多low、多虛假的前提都能發生的男權烏托邦,給予了一眾主動膚淺的尤其是御宅觀眾一陣又一陣空虛的精神自慰。深究其原因,男權意識在文化領域的氾濫必定難逃其咎。

荒島生存的故事中,愛情本來就不是必需元素。設定在此種極端的條件下,文藝作品往往只能是會去讚美勞動、智慧、勇氣,以及百折不撓的軀體和堅忍不拔的精神,不管結局主人公倖存與否,在那人與自然的搏鬥中自然而然散發出生命的光輝,那是對人性的謳歌,是對生命的尊重——這正是宮崎駿作品最大的優點:那種高屋建瓴。

談回本片。為了製造一段水土不服的戀情,本片不得不放棄了荒島生存故事一貫的現實主義路線,插入一則「海龜變少女」的魔幻戲碼,把人與自然的搏鬥成份降到了最低,試圖在險惡的環境中表現普通的「人類在生命中的幾個重要階段」。然而,這樣的設定根本站不住腳。因為,這本身根本就沒法普通。太多的尤其是日本動畫創作者妄圖把兩種、多種完全不同甚至對立的套路拼湊在一起,把強扭當不拘一格,以虛妄為創新精神。遺憾的是,此種扭曲的思維定勢越來越被習以為常;觀眾也不再思考個中合理性、可行性等現實根基。

現實是什麼?荒島之上,一次蟲咬就可能喪命,然而影片裡只有一群呆萌無害的螃蟹;變天之時,一次暴雨就可能摧毀剛剛搭起的據點——然而影片裡居然連只帳篷都沒有!若是露天而宿,不僅直接暴露在毒蛇猛獸之中,而且必須直面風吹雨打,指不准就一病不起、一命嗚呼。選擇了荒島生存這一切入點,創作者卻沒法完成謳歌生命這一壯舉,只有自以為是地「舉重若輕」,胡亂嫁接一出愛情故事了。而且,把眾多危險淡化乃至省略掉的自然,究竟還能承載些什麼?

現實就是,在那種環境下,人只能忙著生,沒工夫更沒機會去思考性,更別說複雜的情感活動——愛情了。說得嚴重一點,影片插入了愛情,卻褻瀆了生命。

本片與生命的交集,只有前二十四分鐘。在這影片的第一幕中,我們目睹男主初到荒島的恐懼,看見他採摘果實,運用自身智慧造筏、推筏入海,在筏毀後對大海怒吼,在半夜驚醒後追逐幻覺,在剖開腐爛的海豹後噁心嘔吐……這些都是生命體徵,是人類在那極端環境中正常又自然的生理心理反應。但從海龜變女人時刻起,電影開始失真,一切都成了笑話。

這之後的劇情不再贅述。在失敗的大前提下,後續一切都失去了意義。不管創作者多麼地想要昇華主題,那都是一條死路。

展開來說,《紅海龜》的問題是極具普遍性的。一是失真,再是男權,三則是華麗美術、虛假核心。這三者在「二次元」世界裡氾濫無窮,只可惜這次吉卜力也糊里糊塗地同流合污了。

《紅海龜》是吉卜力創社三十多年來第一部男權而失真的作品,由是,我稱之為「吉卜力之恥」。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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