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風箏才是人生正緊事

體育運動賽事向來是好萊塢電影的一個慣有題材，它之所以如此受青睞，原因在於這類電影與超級英雄電影一樣可以作為「英雄創造「的過程為觀眾體驗。這位「英雄」起初應當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因為天賦或某種機遇被伯樂相中，然後受盡各類或內在或外在的磨難，最終成長為一位英雄。它的一條鐵定邏輯是無論主角在前面遭受了多少磨難，到電影最後他們都會成功。比如拿《奧利最開心的一天》這樣一部拳擊電影來說，主人公奧利最後必然會打敗來自美國的世界拳王，成為芬蘭的民族英雄。而在這之前，他的平凡與渺小會被刻意突出。比如他鄉下麵包師的出身會被細緻刻畫，他在面對敵手的畏懼與可能遭遇的各種心理危機也會被濃墨重彩地突出；甚至需要他在對手強大的陰影下遭受屈辱，從中介入一種民族情緒，然後他為了民族榮譽投入刻苦的訓練，而她的女朋友這時就該站出來「行使」下愛情的力量，幫助他更好地備戰；最後決戰之時，他應當先遭受適當的失利，然後在民族榮譽感與愛情感召下以畢生之力將對手擊敗。

但這樣的慣常邏輯在《奧利最開心的一天》中都被顛倒了。雖然整部影片的設定完全符合這類「英雄誕生」的套路：奧利是來自鄉下的麵包師，他被經紀人發現帶至赫爾辛基，即將與世界拳王展開對決，為芬蘭贏得民族榮譽。但這條前進路線被導演可以地顛破了：電影既沒有突出奧利作為麵包師的平凡生活（可以通過閃回、可以在影片開始提前敘述），也沒有在和對手引見時被鄙視（慣常套路）、更沒有細緻刻畫奧利在備訓過程中反覆的心理波動（設置障礙是英雄誕生的必經之路）……所有這些反邏輯的設定都突出了導演想拍一部與眾不同的體育電影的野心。但事實也確實如此，《奧利最開心的一天》值得被讚賞，而且還是一部處女作。

讓這部電影可以合理地違反邏輯並順利完成的原因在於，愛情對奧利生活的入侵。在幾段迅速推進的甜蜜之後，奧利和女友就到了赫爾辛基正式為拳擊比賽備戰，在這過程中，奧利發現自己越來越依戀對方。因而，等至女友回到家鄉，他就不再能繼續投入訓練了。在此，奧利不是被當作英雄塑造的，他沒有英雄克制的品質。他只是普通人，會被男女間的情感牽動。如果他要成為英雄，他就必需能夠斬斷情緣，將愛情放在民族榮譽之後。但沒有，這是整部電影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奧利是普通人，有血有肉，他沒有被塑造成一個民族國家大寫敘事中的符號。

因而，這一切都預示了奧利在比賽那天將以失敗收場。這是極其大膽的，體育電影中的主角幾乎從來都不會失敗的，他們也許遭受各種屈辱各種磨難，但在關鍵的最後一役中他們總是要成功的，不然觀眾會買帳。但奧利在那一天徹底失敗了，而且敗得如此猝不及防。僅兩場對戰就被對手擊倒在地。電影在這場戲中也絲毫沒有表現比賽的激烈，用力量與熱血刺激觀眾的感官，而是非常平淡地在女友的目光和現在的交戰中切換。雖然照前面邏輯奧利是必然失敗的，但我們也沒有想到比賽結束得如此迅疾，導演就是要打破我們的慣性思維，告訴我們奧利是一個普通人，讓他不平凡的不是他會為芬蘭贏得一個世界冠軍，而是他有一段平凡的愛情。

奧利失敗的這天原本應當成為他人生中最悲傷的一天，但電影標題卻告訴我們那天是「奧利最開心的一天」，如何理解？那天奧利確實失敗了，但他收穫了愛情，這更重要。比起世界冠軍，放風箏才是人生正緊事。用愛來對抗龐大的意識形態國家機器，我想這是這部電影要告訴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