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安得雙全法——寫在《間諜同盟》觀後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對此片心儀已久，一半是因為本片與《北非諜影》有某種地理或情感上的傳承，暗合了一個奔四男人某種不可描述的情愫，另一半不能免俗是衝著瑪麗昂•歌迪亞的顏值去的，2010年，在異鄉的某個電影院，本人被她在《全面啟動》裡的形象給驚艷到了。 片頭伊始，布拉德•皮特飾演的特工麥克斯•瓦坦中校孤獨地掛在降落傘上，以標準姿勢緩落在法屬摩洛哥的慢慢黃沙中，我就知道我選擇獨自觀影是對的，這正是適合我一個人看的電影，過去20年間我曾多次深入抵近巴丹吉林，那種行走在黃沙中的心境，是可共鳴卻不可共享的。 皮特是1963年生人，今年已經53歲了，老戲骨已經不能用帥來表達，在卡薩布蘭卡的酒吧里，以蜂鳥和紫裙為記，麥克斯找到了自己的搭檔和「妻子」瑪麗安，兩人相擁那一幕，眼神、表情以及動作都配合的非常好，既有夫妻重逢的欣喜，也有久別之後對男女親昵動作的某種陌生感，當我覺得一切完美時，瑪麗安卻在回家的汽車裡冷靜地指出麥克斯的破綻，並一針見血道：我投入了感情，所以才能騙的完美……這是本片的第一處伏筆，在此，心疼皮特一秒鐘。 正如預告，這是一部打著諜戰片幌子的愛情文藝片，以男女主角在戰爭中的遷徙為線索，卡薩布蘭卡的那一段，看似驚險其實甜蜜，倫敦的那一段，看似平靜其實虐心，觀影時我一度不合時宜地想起中學時狂追的《太空堡壘》，因為兩者都把愛情放在了末日臨近的絕望場景中，戰爭不就是末日麼，普通人哪裡能左右得了自己的命運和情感。麥克斯在倫敦申請和瑪麗安結婚時，他的上司法蘭克（由大器晚成的傑瑞德•哈里斯飾演）告誡他：戰爭時期的愛情不能長久，當為本片的第二處伏筆，在此，繼續心疼皮特一秒鐘。 全片最讓我震撼的場景，是醫院被德軍空襲轟炸，幾名醫護人員在廢墟和隆隆炮聲中為瑪麗安接生時，瑪麗安痛苦地嘶喊著對麥克斯說的話：記住我現在的樣子，這就是最真實的我……這應該是本片最大的伏筆了，我都不知道要為可憐的皮特續上多少秒了。這樣的空襲場面在後面的週末家庭酒會中還出現過一次，BTW，不得不讚嘆本片後期特效製作之精良，螢幕上倫敦東區上空的高射炮曳光彈拍攝的非常專業，可以清晰分辨出不同炮連的集火，這與當時英軍防空部隊已配備初級火控雷達的實際情況是相符的。 很顯然，這是相愛的兩個人，但卻被命運一步一步逼向了死局。瑪麗安從一開始就是德軍間諜，卻愛上了她的敵人，因為她深知只有付出了感情，才能騙得夠像，這是多麼滑稽又多麼痛徹的理由，所以才有刺殺德國大使前，漫天的黃沙裡，兩人在車裡的相愛，這是末日，去愛吧，不然明天死了有誰知道？麥克斯無疑也是深愛瑪麗安的，所以他堅持要自己尋找妻子身份的答案，哪怕犧牲無辜的人，哪怕自己身陷敵後險境，就為了找到一個答案——枕邊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瑪麗安，其實也不完全是這樣，麥克斯真正想要問的，是在教堂裡的鋼琴邊對妻子問的最後一句：你愛我嗎？是的，我知道你是假的瑪麗安，我知道你是敵國間諜，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愛我嗎？ 很顯然，這也是相互欺騙的兩個人，但卻被愛情一步一步逼向了死局，瑪麗安自不必說，她從一開始對麥克斯就是欺騙，因為她是德國人，肩上負有對祖國的責任，打入倫敦是她的任務。麥克斯呢，他就沒有欺騙瑪麗安嗎？他真的救不了瑪麗安嗎？週五晚上23點07分的電話是一個針對瑪麗安的騙局，V部門是騙局的策劃者，而麥克斯卻是主要實施者，他完全可以提前說明一切，幫助妻子繞開這騙局，但他沒有，因為他同樣負有軍人的責任，抓住間諜是他的任務。既相騙，何相愛？既相敵，何相愛？當瑪麗安斷然自絕倒在機場的雨地裡，當麥克斯徒勞地脫下大衣蓋在她的屍體上，當法蘭克冷酷地向士兵們宣佈瓦坦中校親手擊斃了敵諜，這一切的一切，讓我想起來了倉央嘉措那兩句讓人絕望的詩：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最後談一下上座率，很遺憾，諾大的放映廳昨天開場時只有十幾個人，堅持到最後的，只有兩對情侶，我，以及一個七十歲左右頗有知識分子范的老頭。這是一部充滿復古風的電影，顯然並不適合當下大多數觀眾的快餐口味，就連安吉麗娜•朱莉和皮特離婚的猛料八卦都沒能挽救票房。散場燈光亮起時，我依然平靜，而那個老頭，卻縮在座位上，早已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