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之下/زیرسایه
導演: 巴巴克安瓦利2016-12-06 07:5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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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想要在類型片中尋求不同風格的電影,都是類型的框架之內做合理的加減法。同[巴巴杜]一樣,[陰影之下]在這道恐怖電影的數學題中所做的,是減去怪物,添加了現實主義。
苦難民族中的優質電影必然有其獨特的訴求。導演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刻意隱藏,在故事的開端,黑底白字就鮮明地指出了故事的指向:伊朗同伊拉克長達18年的戰爭,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焦慮不安的人們。八十年代的伊朗,塞德在社會中的多重身份都受到了干擾。作為一名醫學院學生,她因曾經參與政治活動而被剝奪了繼續回校學習的權利;而作為一個妻子,塞德並沒有從丈夫那裡得到自己想要的安慰。正如校方並不會理會那句「我關心我的國家,所以想要做出改變」,丈夫的邏輯是,「當年我沒有參加文化革命,你說我懦弱,現在你為自己的言行付出了代價,那麼或許留在家裡看孩子是最好的結局。」
家庭生活同事業追求發生衝突,我們看到了塞得的女權,堅定不移地崇拜著想要為自己的境遇做出改變的人,但這種崇拜不會徹底,因為賽德最重要的身份是一個母親。當固執的孩子因為找不到娃娃而不願離去,賽德瘋狂地找遍家裡的每個角落,她將壓抑的情緒一股腦的爆發出來,她開始發火,開始自暴自棄。巴巴克·安瓦瑞用慌亂的手持鏡頭跟隨著德賽,此刻地他在做著一件與阿斯哈·法哈蒂沒有分別的事情。
賽德有夢遊症,多薩會夜驚。在戰時,沒有人是正常的,不安瀰漫在伊朗的每一處空氣里。這對母女居住的大樓里,防空洞中會傳來人們關於逃離國家的竊竊私語,孩子們之間悄悄流傳著「巨靈」的傳說。即使是一些無足輕重的聲音(麵包機、電話鈴、收音機、簡·方達健美操錄影帶),也會隨時令焦慮的人們情緒爆炸。當一顆炸彈衝進大樓的最頂端,電影終於開始了超現實的段落:多薩稱自己的娃娃被一個陌生女人帶走,賽德也在震碎的玻璃和天花板的裂縫中看到異樣的男人。女兒篤信的鬼怪也嘲笑著她:「你沒有能力做我的母親,她將要帶有我。」
德薩半夜抱著女兒跑出那間令他們恐懼的房間,卻被警察逮捕,原因是她沒有用頭巾遮住自己的臉。當鬼魂最後一次以具象的形式出現——彷彿是嘲笑德薩一般——這個鬼是一塊巨大的披風,而且是卡通圖案的。此時你已經不再關心這個故事裡面的怪物是如何出現的,因為「現實」就是凌駕在母女頭上最大的鬼怪。(文_開開)
原載於《看電影》週刊,11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