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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夜半歌聲--The Phantom Lover

夜半歌声/新夜半歌声/ThePhantomLover

6.6 / 895人    100分鐘

導演: 于仁泰
編劇: 于仁泰
演員: 張國榮 吳倩蓮 黃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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斕曦OSAKA

2016-12-08 17:32:23

她一個人來。



她彷彿是知道自己有一天也會消失在這世界上,所以過了一種與這個世界關聯卻又彷彿沒跟這個世界產生任何聯繫的生活。



這一句總結了許久的話就是我對吳倩蓮這個女仔認識至今覺得最精準的概括。


                                                                  

       吳倩蓮是一個我每當寂寞時都會去看看她的女仔,總覺得她週身都散發著一種與寂寞抗衡卻樂在其中的自把自為模樣。直至她徹底變得杳無蹤跡,我還是會走進她過去的世界裡,她的味道就又自然而然地迎面撲來。

      王偉忠曾將她的樣貌當做未來女兒若是眼皮隨了自己後的標準模板,單眼皮女仔,那樣才夠味。但她其實並非是靠身體的某一部份甚至是組裝起來的全貌俘獲眾人的,至少於我而言,不是。港媒曾經不止一次地將她評為90年代繼「林青霞」「王祖賢」之後進軍香港最成功的台灣女演員,可與前兩位被世人肯定至今的傾城之貌相比,她的容似乎乎走得是小眾路線,她的名字甚至會是在70,80後的集體記憶里一不小心被忽略,旁人稍一提醒就忽而恍然大悟地嘆到「啊,我記得,我記得」的那種明明紅於那個時代卻又絲毫未與那個時代的任何人產生任何關係的錯覺。


     大姐同哥哥雙雙為音樂教師,成年累月耳濡目染在鋼琴與長笛循環不息的古典音樂中,於是長出了一張適合徘徊於 2,30年代的民國女子臉。幼時受電影《FAME》影響,開始對那個五光十色的影像世界有了童年幻想,在旁的小女孩仍在為泡泡機吹出的圓圈易碎落淚時,她便已經如俠女仗劍江湖般,嗓子肢體並用,用前者闖合唱團的江湖,用後者開舞台劇的天涯。在幼稚園被園長肯定演技,在台南家中與家姐黃昏時分於門前曬穀物的空地大棚對著一群鄉紳父老唱鄧麗君,唱鳳飛飛,5歲的身體裡仿似早已深藏著會在21歲的某年某月某天與帽子歌后相遇在三毛逝後便被羅大佑繼袁鳳瑛的《青春無悔》加了四句歌詞改成《追夢人》的同名電影裡的關於前世今生的玄妙記憶。


    她對前世今生的懷念深入骨髓到演藝生涯後期去到新加坡從廣播裡聽到熟悉的萬沙浪,講起50年代的連串動畫人物仍然會好像少女一樣覺得好趣致,她不講FASHION,亦不會刻意追求。理性得可怕,卻又讓你覺得她有時只是任性地憑感覺,天真地將自己置於某個地方。譬如只是一支簡單的電台舊曲就足以令她感性地鍾意新加坡,好感懷地講,那個地方令她找回如今已經消逝在台灣的6、70年代,是老華人精神世界裡的一個夢。


   打從娘胎開始就帶出的這種關於整個廣闊生命的前後印記,令她的骨子裡充滿了飛女的無懼。小學時已經遠離家鄉在班中當班長,挑大樑,跟高過自己一頭的男仔打架打到頭破血流骨頭斷裂未麻醉接骨,亦都未從眼睛擠出一滴淚,未試過怕。到了台北第二高級女子中學,更加是如魚得水的在一群奼紫嫣紅的女仔間充當「護花使者」,有時也會在那樣特殊的氛圍中被一群女仔視為暗戀對象。「念女校的女子,性格好極端,不是文靜內向則活潑好動,而我是後者,性格也比較中性,沒有一般女子的特質」她說,帶著好清醒的灑脫。

   
    在還未進入弗成立的台灣首間藝術學院台北國立藝術學院時,不會說話的入學照下已經有了一堆願意為之成為自己的直屬學妹而打架的學長名單。但她笑言,所有人在看到我真人的性格以及走路姿勢時,全部都像簽名單時那樣,爭相恐後地退避三舍。她大大拉拉的走路姿勢常被視為調侃對象,甚至被同窗說起《飲食男女》中那一幕全身入鏡的走路姿勢,立刻齣戲,在電影院禁不住捂嘴大笑。但,調侃得最多的,卻是她自己。為她製作唱片的製作人甚至說要為她寫首歌,就叫做《我喜歡你走路的姿勢》。

    可無論如何,在導師同同窗看來,她仍是那種女仔,那種騎著半舊的五十西西摩托車,未施脂粉,迎風披著散亂的長髮,一聲隨性的招呼,露出一口白牙,在一群仍帶著高中生青澀的新鮮人中,挺著本來就很筆直的腰背,襯著側面堅毅薄巧的線條,無論扎髮披肩,光鮮便裝,無論你是否覺得她靚,都會令你多望上她兩眼的女仔。

   這樣的一個她出現在一間在同齡女孩看起來人事複雜的舞廳裡與一群男仔軋舞似乎變得可以想像起來,但仍然令人感到訝異的是她居然就可以那樣隻身前往,不跟女孩們成群結隊,也不會找個黑馬騎士為可能發生的事故料理殘局。張清芳就曾經非常佩服地詢問她「你怎麼敢」,但她也只是很隨意地聳聳肩,回答,「因為那時候喜歡跳舞嘍。」好吳倩蓮的回答。


   於是,你就可以大概想像出她是如何在當自己徹底銷聲匿跡前寥寥不多的採訪里都坦言自己娛樂圈無一個好友的情況下,那樣一個比十個那樣的人事複雜的舞廳加起來還要複雜百倍的港娛圈仍然保持自我的安身立命下去的。她彷彿擁有一種能力,一種合理地將自己與周圍人在同一個時空裡卻分隔為兩個空間的能力。她話,我不喜歡那些無謂的交際,但我會儘量找一些可以令對方舒服同不尷尬的理由推辭,當然這也要取決於我在香港沒遇到壞人,不然,是沒理可講的。


    她的清醒以及每次採訪都運用適當的書面用語,令採訪到她的記者都有種她做女學者遠遠合適於她做女演員的感覺,你無法看透她,但她的確很真誠地回答了每一個問題,她令你能洞察到她採取了一個保護的姿態,卻無法生厭。

   
    十九歲離家,為省交通費索性獨自搬到學校附近,主修舞台劇,副修導演,前三年從中國戲劇史到服裝史台前幕後一腳踢,第四年,主修舞台劇,最後一年集中畢業製作。大二還在滾石兼職打工為人配和音,錄廣告歌的她,被張艾嘉引薦,一張倔強的生活照當即被《天若有情》的導演杜琪峯選中,拍為女主角。那個時候的她,兩條眉毛又粗又黑,比後期略胖少少的臉,曾經一度被人講有山口百惠的氣質。她說自己很欣賞山口百惠,但自己跟她的教育背景,家庭環境迥異,山口百惠是可以為了一個自小到大期盼的幸福家庭徹底全身而退的,每個人對幸福的標準定義不同,就會導致偏重選擇對自己更重要的一面。她說像蕭芳芳那樣的也挺好,結婚生子亦都可以演戲演到老。但凡事都無絕對,倘若有天覺得這個圈子不再需要自己,亦或是自己可以不再需要它,就會毅然離開。


    這樣決然的她,在初入香港的時段里亦是決然地將自己與空氣中的任何頻率波動分開來的,這令我想起JOEY王祖賢說自己在香港的頭三個月裡基本做了十足的啞巴,突然有一天開口講粵語,溜到把周圍人嚇倒。比起JOEY這個小倩的一鳴驚人,吳倩蓮這個本名吳茜蓮,卻因為中間的茜字在港常被念為「西」字才改字為同音同筆畫的「倩」的小倩來說,能夠開口說出不太流利的粵語時,是自己已經說服自己接受突如而來的環境轉變後,邁出的第一步。

   JOEY的傲氣是同她的樣貌一樣,讓人驚艷的,而小倩的傲氣也同她的外在一樣,是即使是她的粉絲也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種自我。

   興許就是這樣的自我才可以令她在一部黃子華,葛民輝,劉青雲三個如此風格強烈卻算不上靚仔的同性影片裡演出一個想要做一個愛著男人的男人的唯一的女人時,不讓人不適,夾雜在三個相愛的少年裡,也那麼和諧。同劉青雲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笑笑鬧鬧地講《金枝玉葉》,同他最後隔著玻璃上吻下吻左吻右吻,都讓人覺得瀟灑到恰到好處的女仔。

   但其實從第一部《天若有情》起就爆紅起的小倩坦言自己是在跟杜琪峯合作的第二部電影《至尊無上2之永霸天下》裡才逐漸分清舞台劇與電影的細緻區別的,而真正對喜劇開始了解是在拍攝與《夜半歌聲》同一年的《呆佬拜壽》中完成的,她曾經在與張敏一起參加的台綜中坦言,好想嘗試常與張敏搭檔的周星馳式的無厘頭,而這個心願也在《97家有喜事》LESLIE客串的那一版中順利實現。看起來順風順水的小倩,在那些年頭,卻常做與戰爭中的飛機師告別的新婚新娘,無論是在天若3里,還是在三色台的LIVE表演中,抑或是與周潤發合作的鐵達時廣告裡,她都扮演得是那個必須用眼望向藍天的女仔。


    對此,她似乎無法滿意,在她做完與梁朝偉的第三部戲《等著你回來》,就被坊間傳於神色之間有點似梅姑之後的三年後,被許鞍華找上與梅姑扮演顧氏姐妹中的顧曼楨時,她已經很坦率地對導演闡述自己想做一個積極一點的「十八春」,她話角色可以是柔弱的,但你可以演出她的抵抗。於是你總能在她那些總是時運不濟的女性角色里,看出那種不認輸的執著,被養父虐待最終卻將一捆鈔票綁在大腿上耍了奸人的眼鏡妹,老爸丈夫均被一個女人搶走自己卻自願放棄了一切遠走他鄉的大小姐,所有人都認為他生還無望,她卻還在為他清理飛機殘骸的鄉下妹。

   


   
     事實上,她好少評價合作對手,可以說到了三緘其口的地步,原因正如她自己所說,對對手的了解只限於戲內,在戲外的演藝界自己並無朋友,那麼保持沉默以對地不隨意評價就是對對手的最大敬重。她只有在好少的電台以及採訪中透露一點評價,也都是打趣似的,她話梁朝偉的電眼真的好圓好大,梁家輝同周潤發在拍戲間隙就真的好似多了兩個老爸。這樣的記憶點倒是令我想起LESLIE說起同王菲,梁家輝一起拍戲時,梁家輝自己買了一大堆東西給大家食,不時就過來招呼大家,活像個住家男的樣子。

    《夜半歌聲》之後的幾年裡,她都有在雜誌報章的採訪里微微談起自己好想回歸舞台劇的願望,但仍然是吳倩蓮式的隨遇而安。有記者問她為何會在與大牌導演,大牌對手一一合作後仍然淡漠得仿似隨時都在重頭開始的樣子,她聳聳肩,話,可能我註定只能成為一個好的舞伴,卻成為不了一個好舞者。說完,自己笑下,又是吳倩蓮式的清醒。

 《半生緣》的首映禮上,LESLIE曾去捧場,她站在他身旁,好似是還未齣戲的顧曼楨,羞澀里夾雜著單純。曾經有一個好鍾意顧曼楨這個角色的記者那樣評價小倩,她本人其實已經似足了曼楨,你大概望過去,是像那個導演所形容的一瓶香水,你望著它,就好像打開聞一下裡面的味道。但仔細看時,會在那種眉眼間捕捉到一點點對這個世間的犀利同濃濃的滄桑。


    好難想像,其實未到30歲的小倩對世界有那樣的認知。在戲內做她家姐的梅姑的滄桑其實也似足了曼璐,身心未成熟時已經不得不因為家庭負重提早去催熟自己,那時已經準備隱退的她在DO姐剛回歸TVB的第一檔節目裡義氣地做了第一個嘉賓,她只是笑著說,其實幼時做那些並未覺得苦,還慶幸自己不用上學,大了,就感覺出自己失去好多。梅姑是那種照料一切,給所有人大女人印象,但其實內心對從未擁有過的童真和家庭幸福渴望著的LESLIE口中的傻大姐。


   小倩是那種生長在正常家庭,天生節儉度日只為準備有一天會孤獨終老的獨行俠。她說,人都是渴望自己得不到的那種東西的,你有時會鍾意同自己相同的那一面,有時又會想去看看它的相對面。記者問她何以會想那麼多,她話,從小到大腦波從未停下來過。所以她鍾意獨處,不鍾意人多,腦波之間互相幹擾,就會覺得燥,沒辦法想事。


    一個如此清醒的女人似乎無法觸碰愛情,就曾有DJ形容,吳倩蓮看起來是那種徘徊在愛河旁邊,準備好肥皂毛巾,卻又永遠不會沐浴其中的女人。但其實23歲之前的小倩,早已嘗透愛情的個中滋味。說嘗透,其實都是並不多的兩段。


    一段是同一個飛仔,她曾經好愛那種放盪不羈,付出好多,卻最終發現阿飛的不羈是無法為某個人停留的。初戀是富家子,兩人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他修養很好,亦都願意不顧家人的反對同她一起,但自力更生的他令她感到他好辛苦,最終亦是分手告終。


     23歲之前如戲劇橋段的兩段愛情,是她在那以後好少大喜大悲的原因。她說,女人是可以在愛情里成長很快的。而她比較在意那種經歷,經歷過後就不會再去觸碰類似的愛情。


      就是這樣的清心寡慾令到她可以隻身在香港打拼的同時也並無二心地同EX相處了12年,她同他識於他的大紅,自己的微時。他11歲就與秦漢搭檔,12歲配林青霞,石雋,13歲見證了林青霞與秦漢的第一次合作。參與過早期的侯孝賢電影,亦都是李安早期編劇作品的主角,在梅姑的最後一部電影裡做配角,亦都參演了《色,戒》。他的那部《查無此人》甚至因為那篇照著此部電影模式寫下去的LESLIE的祭文而變得更加聞名。在基本上成了白先勇作品代言人的導演曹瑞源的初次改編同再次改編中,參演了《孽子》與《孤戀花》,也都有在天朝八套野心勃勃的《曹雪芹》中飽受爭議。


    2002年4月,他結婚,一向節儉的小倩為之包了五位數的紅包,就跑到西班牙的某小島上獨自流浪。


   仍然是在不多的訪問里提及感情,旁人會覺得對一個女仔最寶貴的12年青春葬送在一段感情中,是一件痛苦的事。但她仍然將它當成是一種經歷。事實上,在12年的聚少離多中,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很長,同他一起時,她也多是傾聽者,獨處時,她常一書在手。


    有人說,小倩即使有男友時,也好像一個修女。在自己房子的花園裡種花種菜,織毛線,殺毒蟲,一個人看電影看書,一個人跑到不知名的荒島,一待數月,日子就過。


   她是那種女人,那種即使同一個男人待了12年,對方都未必能夠完全了解她的女人。她的靈魂好像是一潭好深好深的湖水,很難被任何東西攪動。

    她曾在與彼時還留著早期木村拓哉髮型的青澀卻低調的元斌合作MV時,留下一句獨白「愛情,不過是她做的一場夢」。從小視她為偶像的他在她面前像個小朋友,玩笑似的向她求婚,也有ANDY叔CON上的單膝跪地。但清醒如她,太明白什麼是虛,什麼是實。

    她話過,人說來復雜,說來也簡單,但最難了解的,其實是自己。沒有了另一個人,她就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修女。仍然是一個人做各種事,一個人在地球儀上從某個點劃到某個點。

 某個香港記者說小倩不止在娛樂圈中並無好友,在另外的世界裡同她做朋友,也都是三,五年不見,因緣際會見一面,之後又是三,五年不見。但她又好講情義,答應了對方的事,即使是口頭上的某件雞毛小事,也會信守承諾到最後。像她在演藝生涯後期與彼時還未被稱為「周公子」的周迅在戲中做表姐妹,突然就讓人覺得兩個女人的酷勁兒相稱。


    那個香港記者見到那樣的小倩時,問她是否自閉,她答,不自閉,我能夠走出去,但我鍾意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問她是否會想在夜晚找個人說話,她答,SO FAR,都未試過。

    他們講人生,講像泡沫一樣虛幻的人氣,講媒體的見風使陀,講愛情的聚散。所有的一切,她都有條有理,淡定分析。唯有講到自己死去三年的母親時,之前所做的一切關於堅強的努力,全部都付諸東流。她話,其他自己的事情,成敗得失,我一個人,可以控制。但失去最親的人,我完全無能力挽回,沒有了就是沒有了,什麼都做不了。。。


   對面的那位港記,當她談工作時,在食鹹水角,當她談生活態度時,在食春捲,當她談EX時,在食水晶包,當她談母親時,他停止嘴嚼,望住對面這個在兩個月前記招上哭過,此時又眼泛淚光的女人。剎那間感到她藏了許久的脆弱。


   三年前的事,她一提起,仍恍如昨日。他望住小倩一個人遠走的背影,在採訪稿中寫下最後一句話,「一個人,更堅強,都敵不過生命。想想,誰的生命不是一個人來到,一個人離去。」

  想起《夜半歌聲》過去後的好多年後,張叔平為她所演的劇做造型,她演呂雉,像極了那年畢業製作典禮上,《申生》中的驪姬。這套並不太盡如人意的劇里,有那麼一個鏡頭,見慣了血雨腥風,受盡了風雨飄搖,被項王押為人質,在所有的人性虛偽,世態炎涼中對人這個物種已經失望的女人,卻在面對一個同自己一樣在江湖飄搖的虞姬時,於那一抹殘留的純淨里,泣不成聲。


    那一刻,腦海中突然就掠出很多前塵舊事,生死輪迴,然後,望住那個淚流滿面,口中卻仍然倔強地講著「我才不會流淚,我才不會流淚。。。」的小倩,突然發現一個那麼會同寂寞相處的人,都是會這麼痛的。


    小蟲評價過聽吳倩蓮的歌,會有種過火的原始感,好似是很用力地修飾過,又好像一點都沒修飾過的粗獷,用粗獷來形容一個女子的聲音,似乎本來就很過火。可是聽一聽她同CHILAM合唱的那首朱茵版《射鵰英雄傳》的片頭曲,就會覺得這個形容仿似又好恰當。其實,在我心裡,小倩的聲音最像她97唱過的那首《南泥灣》,剛從泥土裡鑽出來似的,帶著地表的溫度同芳香,像極了她這個人。


   最愛的LIVE還是她同彭羚在《羚聲倩影樂悠揚》翻唱的那首Simon & Garfunkel的《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LESLIE隱居在溫哥華時穿著一襲白衣唱過的歌。她的聲音出現在彭羚之後,輕輕揚揚地和著她的聲,訴說了一個好聽的故事。


   最近幾年看到她,是她憔悴地奔父喪,是她人情債無法推辭下的小客串,是她同夫兒最普通裝扮下的機場圖。

  她終於沒能做成兒時夢想中《Captain Future》裡的太空人,也沒能製造一艘輪船做個海員享受絕對的孤寂,但她的確做到了她20幾歲已經渴望成為的隱士,在人情債客串還完的某個瞬間,無任何照片,無任何傳播媒介,無說話地徹底地將自己與那個世界完全地隔絕。儘管勢利的媒體們仍然會在某個縫隙捕捉到一絲她的身影,但對於幼時已經每日存錢準備孤獨終老,幾年間遊遍南美洲大小島嶼,篤信佛教,早已將物慾,皮相,聚散看淡的她來說,一切都變得不再那麼重要。

    就像她幼時最愛爬的那座山,一會兒爬到了山腰,接著就消失不見了。在那些人間的瑣碎中,她一定還是會做一些與這個世界無關的事,油畫?陶藝?抑或是陪兒子看一部50年代的動畫,想想舊事,聽聽舊曲。
    
     
  她仍然像是《哥哥的情人》裡那個被山妖咬了一口就長大,在張艾嘉的《愛的代價》裡成長為女人的少女,又真的像是在夜很黑的香港高速上赤腳跌撞中獨自奔跑的未亡人,抑或還是在世人的笑罵中,不發一語,等待了十年,與他繾綣了一年就死去的杜雲嫣。

  那麼乾淨俐落。

  彷彿不曾去過那個世界。


P.S. 它不是一篇影評,是年初清明節那天完成的日記,它或許可以被看做是《夜半歌聲》+《半生緣》+對吳倩蓮本人的雜記。連帶圖片都一絲不改地照搬過來。在年尾深切地想念這個沉寂的女人時,不如就將它作為年終的終點。

我對這個女人的執著,大概可以比喻為如果有一天身為女子的我會中意女子的話,我就會選擇愛她。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她這種類型的女子。

而我對她的執著可以等同為我對這個男人的執著,同樣可以等同為我對這部電影的執著。

莎士比亞在《麥克白》裡說,人生不過是一個行走的影子,一個在舞台上指手畫腳的笨拙伶人,登場片刻,便在無聲無息中悄然退下;它是一個愚人講的故事,充滿著喧譁和騷動,卻找不到一點意義。
它或許就是一個影子,映射出曾經的童年裡的孤獨的我,它無關電影的藝術感,無關週遭所有人對這部電影的看法,它是我在童年已覺人生漫長的夕陽里,回頭看到比自己還悠長的影子的鈍痛和懷念。

就像我直至現在都仍然執拗地喜愛著的這個低調到塵埃裡的女人,這個最終將所有苦痛都留給自己承受的男人。倔強到像木心罪孽般地喜愛文學,罪孽般地與世隔絕一樣。

或許所有人都曾經有過那樣罪孽般地執著,不被任何人所理解的罪孽,是種傷痛,也是種歡喜。

似我最近看到RTHK的關於黃霑的紀錄片,裡面提到ANITA,LESLIE,從新世代的人的口中提到他們,是唇齒相碰後的一種發音,於我卻是心靈的致命傷後要花費很大力氣才能平靜擠出的一個微笑。

像顧曼楨坐在黑漆漆的電影院裡,當周圍人都在捧腹大笑時,她卻哭了,哭著擠出一些慘笑。像杜雲嫣披頭散髮穿著破舊披風淒清不堪卻臉帶痴笑地走在雪地裡。

一種堅強到只與自己對抗的脆弱,是種難以言喻的入骨深愛。

到現在我都仍然記得在整理小倩的報刊採訪時,有記者問她為何不將自己所寫散文整理集合而出書,她回答,我並非專業作家,所寫的文章只能供自己自娛自樂。

在窮游同環保還不甚被推行的很多年前,她說也許自己可以出本背包客文集,很辛苦地做了部環保紀錄片,最後卻因為各方面的原因而作罷。她看很恐怖的恐怖片都不怕,她說她怕人性。

其實我愛的女子都不大眾,她們甚至在小眾里也是若隱若現的,她可能會是一個所有人都耳熟能詳的名字,但很少很少能夠見諸各大媒體報端。她沒有任何新聞可以被記者報導,她不是他們可以追蹤的對象,但她仍然能贏得不少媒體人的尊重。她的名字只會在同她有關的人或事出現在這個新聞流轉的時代里時,再度被人詢問歸處,被人擾亂平靜。

我仍然記得那個對小倩的照片一見鍾情的媒體人形容初見她的圖片,四面全出血的畫面,沉沉的晦明之中,似乎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內室,背景若隱若現著老傢俱的雕花,沒有燈光,一切都沉浸在黃昏的幽暗中;一個穿著對襟衣服的女子坐在一把老式木椅上,她垂著眼睛,猶如一座雕像,淡淡的微光讓她朦朧地浮現出來,幽暗讓她小而薄的嘴唇反顯得極為鮮潤,眼角眉梢也有種格外的楚楚動人。

他形容從她的臉上能夠看出青春易逝,紅顏薄命,造化弄人。他說她像一件精緻的玻璃器皿,美麗而易碎,雖沒有水晶的昂貴,但卻由於與我們的貼近而讓我們倍加珍惜。

她是那種不由自主地會讓人被她的某個鏡頭觸動淚腺的人。

她是那種度量出自己的位置,隱藏自己的女人。

有人說中意隱者的人們,有點像與成千上百年的文物打交道的修復者,又有點像如撥弄大提琴般溫柔對待逝者的入殮師,抱著一種永恆的岑寂心情快樂而沉默地追逐著自己想要追逐的人和事。

像杜雲嫣同宋丹平的深夜幽會,帶著隱秘又傷痛的不捨,好像知道隨時都會有什麼打碎一切,卻又恍惚不過是一場蒙太奇的夢。

似雲嫣想像中的宋丹平的笑,是脆弱的靠近天堂的笑,打破了周圍骯髒的地獄般的一切。

像是夢到一列時代的列車,它開走了,只剩下手足無措的無力捕捉的她自己。而他只是帶著脆弱的笑,從那趟列車上直接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像10年後,他終于歸來,敢於將容顏暴露於世迎著世人驚訝的臉孔,也都熟視無睹,只是徑直走向她,在她耳邊清唱出10年前的未完成一樣。

所有於她而言錯位的時代,瞬間復原。

他帶領她從錯位的時代中回到了永恆的正確的時代里,然後,永遠地隱藏在了某個時空裡。

木心說寂寞無過呆看凱撒大帝在兒童公園騎木馬,而於我,也許是一個被各種天經地義的感情滅殺了的人在黑暗裡看別人演本屬於自己的一齣戲。

看到很久遠的那場小倩落淚的記者發佈會的時候,我沒想到自己也會哭。

也許是我認為她是那種孤獨到不會求救的女人,不屑將自己的脆弱暴露給任何人。

我又想起清明節前在寫這篇文章時,父親對我說,你不會想像到我的心曾經怎樣的碎過。

然而,他也不會明白她的女兒也早已將心扎裂過無數遍了。

親情的傷痛是無法言喻的。

正如我始終都無法明白到底顧曼楨同杜雲嫣該有多堅強,才能在被親情徹底錐心之後,還能追尋自己其實在世人看來早已破碎的愛情。

也許答案是,我們都是寂寞慣了的人。

寂寞到可以在與世隔絕的堅強里等待再在某個時空遇見某個名字,然後對他說,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抑或是,我就知道你是不會死的。






小倩說拍《半生緣》的時候,常常同梅姑一起,她說她她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堅強,身子很弱,讓你很想保護她的感覺。那個時候才知道梅姐的堅強是心裏面的堅強。




她網站上的FANS自畫圖。初看時那個風衣會令我想到小王子。其實,看小倩最早的官網會有點辛酸,播放器還停留在REALPLAYER的最早版本,留言從2003---2007,最後的幾條留言都是在問候她的近況,她的歸處。她的網站自帶一種時空不復存在的荒涼感。








21年了。這可能是我祥林嫂一樣的提及這部電影,至少在今年來說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想像她穿高跟鞋,才會稍稍比他高半個頭。就會又想起王佳芝同易先生。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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