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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Peacock [2005]

孔雀/Peacock

7.6 / 1,129人    Germany:144分鐘 | China:136分鐘 | 244分鐘 (original length)

導演: 顧長衛
編劇: 李檣
演員: 張靜初 馮礫 呂玉來 劉國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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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榮的饅頭

2016-12-12 04:14:37

當「撲空」註定無限循環


1988年獲得第38屆柏林國際電影節金熊獎的《紅高粱》與1993年獲得坎城電影節金棕櫚大獎的《霸王別姬》,讓我們記住了張藝謀與陳凱歌的名字。
而在兩部影片中擔任攝影的顧長衛,即便曾獲奧斯卡最佳攝影獎提名,在觀眾們的記憶中也並不出彩。

2005年上映的電影《孔雀》,讓顧長衛實現了從攝影到導演的華麗轉身。該片講述了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發生在河南安陽一個五口之家的故事。

哥哥高衛國,是一個病壞腦子的胖子,成長的生命中欺辱與寵溺並存。
弟弟高衛強,是一個敏感寡言的瘦子,承載著父母最大的期望卻活成了最糟的模樣。
姐姐高衛紅,眉清目秀,剛烈執拗,內心充溢著改變現狀的決心與勇氣。卻在傘兵夢的願景落空後,張羅著一個番茄菜攤,終歸向生活妥協。

寫影評的衝動,源於張靜初飾演的姐姐一角。
一定程度上,我很像她。生於普通,不甘平凡,有芳華的青春,有不死的野心。
很大程度上,我更害怕成為她。在人生的關鍵節點上,孤立無援;在失落的谷底,孤軍奮戰。靠幻想溫熱捲土重來的勇氣,卻在追夢的路上,被挫敗甩了一臉泥沙。

我恨那個吝嗇的時代,剋扣姐姐的好運,剝奪她邁向更好生活的權利。
對於缺乏試錯成本的小人物而言,失敗不是冠冕堂皇的財富與磨練,而是赤裸裸的摧殘與離幸福更遠的現實。

從幼稚園教師到製藥廠的清洗工,從玻璃瓶燒製工到街頭商販。
這是20歲的姐姐所經歷的職業下坡路。
她不該覬覦那個不屬於她的傘兵夢,在那個不應有夢的年代。
如果她不曾遇見那個英姿颯爽的傘兵,不曾看到點綴在藍天中的一抹抹白色,不曾點燃過對愛與另一番生活景像的期冀。
如果她的心老實點,她會過得舒適安穩。就像她的智障哥哥,娶個農村的跛腳媳婦兒,做點小本生意,四平八穩不值得驕傲,也挑不出岔子。



數學裡有一個概念叫循環小數。
一個數的小數部份從某一位起,一個或幾個數字依次重復出現的無限小數叫循環小數。
當「撲空」註定成為生命裡的無限循環,重振旗鼓不過是再現以卵擊石。

姐姐是個明白人。
她會主動和和心生好感的男傘兵套近乎,問他肯不肯幫她。
為了實現傘兵夢,她偷了母親的錢,買了啤酒糕點,想送點禮討討好,卻因撞見男傘兵與另一個應徵的姑娘在桌球桌上打得火熱,而悻悻離去。
正打球的那個姑娘,嬌弱的很,應接不暇地追著桌球打,哎呀呀地叫喚不停,不斷請求男傘兵多讓讓她。而姐姐獨立得很,她不懂示弱,和男傘兵打起球來,一股狠勁,衝著贏,拼盡全力。
傘兵的指標最終落到了那個姑娘身上,而那個姑娘的親姐成了傘兵的妻子。
不是每一個人身邊,都有一個神助功。
姐姐獨立,是因為沒人能幫,能搭把手的只有少言的弟弟。在得知姐姐借錢是為傘兵之事後,弟弟義不容辭的掏出書裡的一塊錢,還大方地將私藏已久的另一塊錢借給姐姐。
姐姐看著從樓上飄下來的紙幣。笑著對弟弟說:「你這麼有錢,真像資本家。」

缺乏社會經驗的兩兄妹天真的以為兩塊錢就能收買全世界。

夢碎後,備受打擊的姐姐一蹶不振。
將自己反鎖於房間多日後,親手縫製出一個藍色的降落傘,在某個晴朗的早晨騎著自行車,在街道上飛馳。騰空而起的降落傘是姐姐無法企及的夢。是對心中熱烈追求的一種曲折表達。
「不要臉!」撞見此景的母親,蠻橫的將姐姐的降落傘摧毀。
散落在大街上偌大的藍布是姐姐對渴望家人關懷的又一次「撲空」
或許,癱坐在地上的母親心裡從未支持過女兒的傘兵夢。

姐姐最終嫁給了相貌不佳的「小王」,只因他是領導的司機,能幫她調一份好點的工作。
這份缺乏愛情做支撐的婚姻關係,僅僅維持了三年。


這是一個問題橫生的家庭,關懷的嚴重傾斜以及溝通的缺失,造就諸多問題。
在這個五口之家裡,傻子哥哥永遠是全家人伺候的中心,母親要求姐姐與弟弟把糖分給哥哥,哥哥卻拿著糖去餵鵝。
當傻子哥哥在雨天為給弟弟送傘被全班人笑話時,弟弟低著頭大聲地喊「他不是我的哥哥」。
當傻子哥哥徘徊在女廁所門口不肯走,被女同學當作流氓被全校人圍毆時,弟弟看著泥地裡灰糊糊的哥哥,推開了眾人,用傘柄狠狠地刺向了哥哥,下手比任何人都狠。
當傻子哥哥的存在讓弟弟誤認為家人一點都不愛他時,他買來老鼠藥,企圖毒死哥哥。當事情洩漏後,母親用老鼠藥餵家裡養的鵝,全家人坐在飯桌前看著扭曲的鵝在幾分鐘裡死去,沒說一句話。

   「你哥哥和你姐姐都是廢物,你要好好讀書。」
父親送來一杯熱牛奶,想給這個他寄予厚望的小兒子補點營養。卻在看到弟弟作業本里夾著的一張裸體女畫之後,執意將其趕出家門。
「鄰居們都來看看啊,我家出了一個流氓。」

受傷的弟弟,借一次出門打醬油的機會,離家出走,再也沒回來了。
多年後,仍舊瘦弱的他,帶著一個已經有孩子的歌女終於回了家。令人遺憾的是,區別於他人的「衣錦還鄉」,弟弟成天遊手好閒,不過是一個沒有半點追求吃軟飯的小青年。

沉默是最大的暴力。
溝通的缺席鑄就了這個家庭的脆弱。
在成長的年紀,忙於生活與照顧傻子哥哥的父母粗魯的無視姐姐和弟弟人生中面臨的很多問題。
少不知事的孩子出奇的懂事,是一個家庭的幸運。而多數家庭並沒有這般福氣。
    
這讓我忽然回想起上小學時的一件事。
大約是一二年級,那時媽媽還在五交化開童裝店。隔壁賣天天陽光鮮奶的阿姨帶我去她家玩。於是,我和比我小好幾歲的她的女兒一起玩了一下午。女生愛美是天生的,小小的她帶我參觀她媽媽的百寶盒,還從冰箱頂上拿出她媽媽的口紅給我看。
少不更事的我臨走之時,將一隻口紅藏在口袋裡帶走了。
而後我將贓物放在媽媽的店裡的某個角落。
晚上,發現口紅的媽媽勃然大怒,拿著口紅拉著哭成淚人的我找奶店的阿姨對證。
那個漂亮阿姨拿著口紅看了看,對我媽媽說:「這個口紅不是我的,我沒用過。可能是樂樂在路上撿的吧。」
到現在,我仍然記得那個漂亮阿姨的樣子。
記得她為了「保全」我,撒的那個謊。

在我讀高中的時候,一次下完晚自習回家。媽媽忽然和我說:「你記得以前那個陽光奶店的女老闆媽?前段時間才知道,她因為尿毒症去世了」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床上哭了好久。

在看完《孔雀》這部片子後,很多人在感嘆七十年代的特殊性。
在旁觀與時代作對最終以悲劇收場的姐姐的故事後,我會在我成長的路上,父母的呵護與週身的友善。

在這個朝氣滿滿的時代,願你的每一個願望落空一次之後,仍有再次實現的可能。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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