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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英雄 Hacksaw Ridge

血战钢锯岭/钢锯岭/钢铁英雄(台)

8.1 / 595,051人    139分鐘

導演: 梅爾吉勃遜
編劇: 安德魯奈特 羅伯特申坎
演員: 泰瑞莎帕瑪 安德魯加菲 山姆沃辛頓 路克布萊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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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bu

2016-12-14 07:54:14

我們想活成多斯,卻不小心成了比利林恩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前後腳看過這兩部電影的人,心裡難免會拿它倆做比較。坊間還有八卦,說《比利·林恩》的製片人看過《血戰鋼鋸嶺》以後,果斷絕定提前上映。我想,傳這則八卦的人,心裡給這兩部電影的打分,一定是厚此薄彼的了。

也難怪,兩部電影都講了美軍在海外作戰中的故事:《血戰鋼鋸嶺》發生在二戰期間美日之間的沖繩戰役,來自一則真人真事;《比利·林恩》則根據美國作家本·方汀2012年出版的同名小說改編,講了幾位美軍在伊拉克戰地歸來後的故事。兩部電影都傳達了某種反戰,或說是反思戰爭的理念。

按說,我並不怎麼喜歡看戰爭片兒,《拯救大兵雷恩》、《拆彈部隊》,這樣的電影我幾乎每看一次都睡過去一次。可能濃濃的雄性荷爾蒙讓我覺得無趣,非要有一點兒什麼超越戰爭本身的東西,那些是非不明的,才令我著迷。

這兩部電影恰好如此。

但是我想,大部份人應該會喜歡《血戰鋼鋸嶺》更多一些,因為它更熱血、更陽剛、更勵志,是啊,它還談到了信仰,不是嗎?

還有什麼比一個真實的、靠信仰而活、最後還贏得漂亮的故事,更能在這個叫人迷茫的時代,給人雞血?

據說,這是第一次,電影非但沒有誇張,反而拍得比真實情況打折處理收斂低調。歷史上的主人公多斯(Desmond Doss)比電影裡演得還要神。

多斯因為宗教信仰(以及童年陰影),長大以後堅決不碰槍。但是二戰爆發,日本入侵珍珠港事件以後,他像其他愛國熱血青年一樣,也積極要求入伍,保家衛國。但,你一個當兵的不拿槍,算怎麼回事?然而他愣是冒著違反軍紀、被戰友孤立(因為你不拿槍上戰場到時候還能不能掩護戰友還是添亂呢?),以及送上軍事法庭的風險,死不碰槍。最後,他成了歷史上第一個「良心拒服兵役者」(conscientious objector),就是上戰場不拿武器只救人的士兵。其實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已經有一位叫阿爾文·約克的人也這麼幹過,但最後他中途放棄了。後來,越戰時,也有兩位士兵效仿,但都在戰場上掛了。只有多斯,活著回來,還活到了天年。

電影裡那個懸在鋼鋸嶺400多英尺懸崖峭壁上的網繩,現實中,其實是多斯和戰友一起掛上去的。美軍攻上懸崖,其實也並沒有如電影裡那樣站穩過腳跟,而是一上去就被日本人擊潰了。然後,就開始影片中那一段「神蹟」——多斯沒有跟著大家一起退走,而是獨自留下來,在距離日軍陣營只有不到十米的地方,在死人堆里翻找倖存的傷員,給他們包紮、打嗎啡、輸血,再來來回回一趟趟拖走一個個傷員,把他們送下懸崖。

最不可思議,他在槍林彈雨里忙活了十幾個小時,竟然毫髮無損。事後,還有自稱狙擊手的日本俘虜回憶,在鋼鋸嶺見過這個不怕死的醫護兵,但每次衝他開槍,子彈都卡殼(真的有上帝在保佑這個「傻瓜」嗎?因為他真誠祈禱了?)。

他一共救了75個人,據稱,這也是因為混亂,沒有認真清點,謙虛處理報出的數字。

在電影結尾處,多斯因為一腳踢開一個手榴彈,手榴彈在空中爆炸,炸傷了他的腿。真實情況是,他原地等了5個小時,才有擔架來把他抬走。但是沒走幾步,多斯發現有傷員比他嚴重,於是他爬下來,把擔架讓了出去,自己走下去,這時他又被狙擊手打中胳膊,再次負傷。

電影結尾處,加入了對真實的多斯以及他戰友的訪談記錄片段。裡面有一位提到這樣一句話:「信仰,它不是簡簡單單的,它就是你自己。」

我是一個無神論者,不能理解和體會宗教信仰的力量,但是,這句話一定不止打動到我了。其實整部電影,哪裡是在談戰爭,分明是在講一個少年,如何執著地相信一個簡單的事,並把這件事做到了極致——少年派、阿甘……這樣的故事,永遠動人。

這可能也是很多人看完《血戰鋼鋸嶺》以後,會不那麼喜歡《比利·林恩》了。因為,我們極難成為多斯,極難成為一個那樣簡單而執著甚至冒著二乎勁的人;而我們更多情況下是比利·林恩,左思右想、瞻前顧後——想對著心愛的女人說差點為了你停止流浪。然後對方一句:你說什麼,你是英雄,你要回戰場啊。只能慘澹地假笑一聲:當然,我開玩笑的。

為了一份虛幻的榮耀,寧可被世界綁架。

李安,解讀人性的大師,深深鑽入了我們這些凡俗人士的靈魂。我們在他120幀/4k/3d的鏡頭後面,就像蹲在比利·林恩肩頭的一隻蒼蠅,清晰地看到他經歷的一切,感受到的何嘗又不是我們每個人的悲哀。在簡單而執著,和擰巴而糾結中,我們當然嚮往前者,卻不由自主成了後者。

看《血戰鋼鋸嶺》的時候,不知為什麼我總是想起讀《羅馬人的故事》,裡面講到第二次布匿戰爭時,29歲的漢尼拔率領迦太基大象軍團,翻過冰封的阿爾卑斯山,像神鬼一樣,突然出現在羅馬人面前的樣子。為了鼓舞在嚴寒與飢餓中瀕臨崩潰的士兵,漢尼拔說了這樣一段著名的話。這段話太有名了,以致於2000年後拿破崙攻打義大利時,也站在阿爾卑斯山的山頂,對著士兵說了同樣一番話:

「那兒就是義大利。只要我們進入義大利,就意味著我們站在了羅馬的城門前。接下來,我們走的都是下坡路。下了阿爾卑斯山,我們只需進行一兩次戰鬥,義大利就會投降。我們將是義大利的新主人。」

漢尼拔和拿破崙最終都失敗了。可是,他們至少曾經贏過。而我們大多數人,既不敢輸,也不敢贏。我們更多時候處於重返戰場前的中場休息,進退維谷。

只希望,不會活成卡夫卡筆下的這種人生:

」大多數人其實根本不是在生活,他們就像珊瑚附在大礁石上那樣,只是附在生活上,而且這些人比那些原始生物還可憐得多。他們沒有能抵禦波濤的堅固的岩石,他們也沒有自己的石灰質外殼。他們只分泌腐蝕性的黏液,使自己更加軟弱、更加孤獨,因為這種黏液把他們和其他人完全隔離開來。」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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