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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激1995--The Shawshank Redemption

肖申克的救赎/月黑高飞(港)/刺激1995(台)

9.3 / 2,890,316人    142分鐘

導演: 法蘭克戴瑞邦
原著: 史蒂芬金
編劇: 法蘭克戴瑞邦
演員: 提姆羅賓斯 摩根費里曼 巴布甘頓 威廉山德勒 克藍西布朗 吉爾貝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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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遊者

2016-12-18 05:44:54

現代科學理性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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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科學理性不是事實和邏輯支撐的話語權,這是一種很常見的誤解,而是一種精神。科學追求的是消除偏見、環境偶然性、趨同思維、傳統、尊嚴、等級制度、信條,科學通過全部消滅這些東西來審視世界,現代科學理性是在這種世界觀下採取行動的精神,當這種精神足夠強大到主導一個人的大多行動時,就會變成一種信仰。 作為一種信仰,現代科學理性的王冠加冕那些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有自己判斷能力的人。《肖申克的救贖》里男主角安迪是理性神話裡的王,是現代科學理性信仰統治下,大多男性心嚮往之的原型。 安迪代表了一種理想:不論經歷什麼,都能冷靜從容的面對;能夠清醒地認識自己和所處環境,並超越傳統的遊戲規則創造奇蹟;能夠站在正義的一面,依靠理性的力量和勇氣去對抗並戰勝邪惡;最後,在命運的垂憐下,度過自我實現的人生。 安迪是個理想人物,相比之下,男配角瑞德更加貼近現實生活裡的智者,清楚個人的限度,並能很好地適應所處環境裡的遊戲規則。但也許我們理解錯了,瑞德才是那個理想人物,而安迪更加貼近現實,也許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只有苛求安迪那般完美,才能接近瑞德那樣的適應智慧。這讓我想起堂吉訶德的一段話: 「命運使我有幸成為遊俠騎士中的一員,我不能放棄我認為屬於自己職責範圍之類的任何一次機會。我清楚向獅子發起進攻會顯得過於魯莽。我知道何謂勇敢,它是介於兩種缺陷之間的一種美德,不過,寧可勇敢過頭近乎魯莽,也不要害怕到成為膽小鬼的地步,就好比揮霍比吝嗇更接近慷慨,魯莽也比怯弱更加接近勇敢。我希望聽到人家說'這個騎士大膽魯莽',這要比'這個騎士膽小怕事'好的多。」 就像堂吉訶德無法量出勇敢的尺度,同樣,當我們追求科學理性時,沒有人能夠判斷這種理性的合適限度。對於美好的事物,也許只有像堂吉訶德那樣以一種近乎愚蠢的方式才有希望接近它。這需要一種異乎尋常的力量,這種力量潛藏在人性之中,從不曾消失。原著作者史蒂芬·金清楚這種力量的存在,在一些極端的逆境中,最能顯露它們的光輝。 禁閉是監獄中最殘酷的懲罰,安迪最長被關了兩個月的禁閉,借用其中一位獄友的話來說:「名副其實的度日如年。」心理學實驗史上,曾經有人做過感覺剝奪實驗,讓人置身於資訊最貧乏的環境裡,沒有聲音、光亮、風,人會變的難以忍受,很少有人能堅持超過三天。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僅僅只是缺少交流,就會難受,這跟個人性格無關,資訊刺激是感官的食物。區別僅在於,不同的人能夠忍受的時間會有差異。 感覺剝奪和禁閉都是極端情景,在一般化的版本中,我們普遍都需要面對孤獨,學會如何與孤獨相處。在最初的一次禁閉中,安迪說自己很享受,有莫扎克的陪伴。《走出非洲》的男主角同樣習慣在獨處時把莫扎克帶在身邊。我相信音樂有這種魔力,儘管我還無法去體會。同樣,詩歌也有,就像文學批評家哈囉德·布魯姆說的那樣: 「孤獨是我們生命狀況中常見的標記;我們如何使這孤獨注滿人?詩可以幫助我們更清楚和更充分地跟自己講話,以及無意中聽到那講話。我們跟我們自己身上的另一性講話,或跟也許我們自己身上最好和最古老的東西講話,我們是為了找到自己而讀,這自己要比我們在別的情況下可能希望找到的更充分也更奇異。」 這聽起來很像是人格分裂式的自言自語,也許是為了適應不同環境的需要,也許是因為受到不同經歷的塑造,總之,人性是複雜而靈活的。學會與自己溝通,建立自我信任,也許是成長中最為重要的一課,儘管只有少數人能夠從這裡畢業。 恐懼也許是人性面臨的最普遍也最嚴重的考驗,布魯克斯在恐懼中自殺,瑞德也面臨難以忍受的不適應恐懼,安迪面對的則是另一種形式的恐懼:入獄的前兩年不停地受到姐妹花的性騷擾和暴力。安迪能夠承受下來,絕非單純的依靠勇氣,這是種難以界定的特質,我更願相信,這是源於清楚什麼對自己是最重要的,由此生出的捍衛力量。這種力量絕非一種象徵,儘管罕見。史蒂芬·金清楚古典悲劇里那種悲壯的震撼力,戰鬥將燃起人性中的奇異光芒,就像海明威所表現的那樣:追求苦難,臨危不懼,把一生痛痛快快地用盡。 我有時甚至會懷疑,在所有的人性特質中,也許恐懼擁有最有力的篩選作用,只有在恐懼面前,才能最大限度的區分人與人之間的不同。而最絕美的歷史畫卷書寫者,永遠偏愛勇士,英雄的讚歌,也永遠不會對勇士息聲。同時,我也相信不顧代價的去捍衛某些東西需要自我信任,這種信任絕不是無知者的無畏,而是清醒地看穿真相後做出的理性選擇。 我一直渴望在提升藝術修養的過程中成為無限的人,這是一本人文通識課教材裡的用法:「這個無限的人不會再狹隘地專注於自我及眼前的需求,專注於自己感受到的冤屈,及其予以報復的慾望。」不公平帶來的冤屈也許是激發人性黑暗面最強健的一股力量,我曾經驚訝於被這種冤屈刺傷後,一個人墮落的速度。消除社會中的不公平是社會和諧的關鍵,也是社會科學研究的關鍵議題,在我的觀察中,這一點並不如孤獨和恐懼那樣受到普遍關注,也或許只是我沒有能力在這個問題上走的更遠,就像很多人那樣。 當安迪知道自己背了黑鍋,感到冤屈後,第一次變的無法冷靜,甚至陷入絕望。在他離開禁閉屋,和瑞德的一次聊天中,我們才知道他一直深愛著妻子,對妻子的死懷有內疚,留在監獄中有種自我懲罰的傾向。這其中有一個小細節,以一種平靜的口吻,把妻子的情人說成她心愛的人。我不確定這是否只是史蒂芬·金無意中的安排。但這時,妻子讓他受到的冤屈已經釋懷了,也許在最初的法庭上,稱妻子情人為先生的時候就已經平復。冤屈激起的強烈情緒很容易讓人做傻事,過後平靜下來回看時,往往會感到懊惱。 孤獨、恐懼和冤屈是人性本質中不可忽略的部份,每個人都會找到自己的救贖之路。我希望能夠建立強健的自我信任,或者說把現代科學理性作為一種信仰,然後像堂吉訶德那樣去竭力接近它,儘管我現在還做不到,也許永遠做不到,但那束指引之光從不曾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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