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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士柳白猿--Archer Baiyuan Liu

箭士柳白猿/箭客柳白猿/JudgeArcher

6.2 / 693人    94分鐘

導演: 徐浩峰
編劇: 徐浩峰
演員: 宋洋 趙崢 李呈媛 于承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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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小可

2016-12-20 21:51:49

如果我們都可以重活一次,是否可以成為自己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名字是最深的催眠。
我們終究要成為自己。

我們要講一講《箭士柳白猿》這部電影,暫且不探討電影裡做作的台詞。
我們從主角的那一條線及其設定上,討論一下人是如何成為自己,這麼一個同樣略顯深沉的話題。
雙喜,年青的時候親眼見著自己的姐姐被村裡的惡霸強暴,但是卻自己卻不能做什麼。然後他跑到作案現場,看到姐姐風中凌亂的模樣,整個人崩潰。

抬到附近的寺廟之後,大師傅說他不是得了瘋病,而只是厭惡自己。

於是做了一個紙人,放在寺廟代他出家修行,雙喜從此以後,就不存在了,從寺廟跳牆出去聽到的第一句話,就作為自己的名字。這就是我經常在郭德綱的相聲里聽到的「跳牆和尚」。
姐姐坐在板凳上,等著得到名字的他,重新回來。

如果他就那麼回來了,那麼我們可能就不需要討論這個電影,去聽于謙的爸爸跳牆,進寺廟裡唱《和尚嘆》反而更好玩。

他獲得的那個名字是柳白猿,但他還不是柳白猿。如果他當時隨便獲得一個名字,大黃,小新都可以。因為那些名字本身是沒有規則的。事實上每個人出生都是有任務的,至少成為社會人是第一個,然後很多人還要被自己名字所催眠,一個女生獲得一個很男性化的名字,經常會出現兩種結果,一個是她會變得很man,或者她會呈現出完全相反的狀態,變得很典型的女性,用盡了社會一切形容女性的詞,來貼到自己身上證明白己。可不管完全相反還是直接順從,這都是被佔據了,但誰又不是在被佔據的地方出生的呢。

柳白猿不是,柳白猿是一個名號,如果要追溯歷史的話,當年荊軻刺秦王的時候,等他的朋友刺客柳白猿,可是沒有等到,所以就帶了秦舞陽那麼個軟蛋進了秦王宮。在那個時代,柳白猿是幹嘛的呢,在電影裡是主持武行正義的。憑著一手弓箭的本領,論斷武行是非。簡而言之就是,這個名字就是一個職業,就是一整套規則,該怎麼主持公道,該擁有怎樣的武力值。
所以她姐姐一時半會是等不到他了,因為他為了得到這個名字,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電影一轉場,3年後。柳白猿重出江湖,主持公道,連射四箭,力道一樣,箭入橫樑,箭尾都是平齊的。然後在眾人面前展示了拉弓,拉弓運氣,腰進胸出,整個人的功力展露無疑。雖說他用了三年,練就別人十多年的基本功,這點有些駭人聽聞,畢竟練武也是修行,修行路上從來都沒有捷徑。
各位看官,看到這裡是不是想說,他已經有能力論斷武行是非了,是不是已經成為柳白猿,可以回家了呢。可惜的是,並沒有。上一代柳白猿教他功夫的時候,只教了射出去的箭,還沒有教射回來的箭,就已經離世了。

所以他還不是。

但怎樣才是射回來的箭呢?怎麼練就。寫到這裡,我突然想到《食神》裡的一句話:一字曰之心。

緊接著一個混血美女二冬,以殺父之仇為名,求柳白猿殺一個人。
柳白猿的規矩應該是武行外的事,一概不管。
但我們這位,給了一句「辦事不行,幫忙可以」,好的,他進入到了第二個劇情。

刺殺下野政客楊乃興,政客身邊有一個武林高手。這裡我要拉出電影劇情,聊兩句,扮演這個武林高手的是於承惠,真實中的武術泰鬥。少年學武,後將古法拳術結合西方力學原理,重新表達出來。自己看著螳螂在雨中,悟到「雙手劍」的劍法,讓一個本已失傳的功夫重獲新生。這本身就已經是一個從規則中漸漸走出來的,並創造了自己的規則的人。這樣的人,成為柳白猿獲得自我的路途中的對手,再合適不過。不過電影中他的設定並不是這樣,而是一個遇不到明主輔助的失意之人。
柳白猿盤下了楊乃興家附近的一家水果店,並在此處等待機會,射出弓箭,完成任務。在這個過程中,他遇見了於承惠扮演的匡一民,和另外一名戲子月牙紅。他發覺自己在氣勢上輸了,而且輸的很徹底。這時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那個紙人,被匡一民打爛了,就似乎在隱喻著雙喜的身份要回來了。
於是告訴了二冬,他放棄了。二冬和他的打鬥中,用繩子在他臉上勒出了一條斜的痕。這條痕呼應了柳白猿的另一個規矩,每次出門前都要對著一張圖來看自己。如果自己和圖畫上的人,耳朵對上了,那就說明此刻是正的,還在柳白猿這個身份上,如果鼻樑對上了(鼻樑處有一道斜痕)就說明歪了。
所以這個時刻的柳白猿,不僅不是柳白猿,甚至連射出去的箭已經完成的半個箭士都不是。因此他回到武行主持公道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射出箭。他覺得自己不得不打敗匡一民,來拿回自己的半個身份。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並不是因為匡一民輸了,而是因為他內心那一支沒有射回來的箭——他姐姐的那一段故事。
她在月牙紅的身上看到了他姐姐,便在氣勢上輸了。這是他不得不面對的事。發生就已經發生了,遺忘的也都被遺忘了,記憶卻好像一個說不出話的啞巴,用著各種方式想要發出聲音,攪得你心神不寧,卻又聽不清它到底在說什麼。
月牙紅提出想要和他在一起,他答應了,並且展示了自己的一錠黃金。以說明白己可以養活她。這個過程就是每個人成長曆程中必然會遇到的,就是當我們有機會可以和幻想共處的時候,很多人就想盡了辦法沉浸於幻想,以抵禦內心不時洶湧而來的現實。

柳白猿甚至提出自己不想要做柳白猿了,只想和月牙紅一起生活。此刻他其實是在和自己的幻想在生活,如果和月牙紅在一起了,那麼他就既不是柳白猿也不是雙喜。可現實生活中,太多人沒有「名字」地活著,沒有辦法和規則共處,於是成了一個徘徊在邊緣的人。因為不管哪一個規則,都不能進去。
電影並沒有給我們這個機會,月牙紅是匡一民的夫人。所以月牙紅的出現不過是匡一民為了打探柳白猿的一步棋,柳白猿提出要殺了月牙紅,匡一民同意了,月牙紅也覺得用自己的命換楊老總的命值了。柳白猿用月牙紅送他的飛刀,徑直刺向了月牙紅的鏡子。當時電影鏡頭用了柳白猿的視角,從他的角度看起,飛刀正扎向了鏡子中的月牙紅。這是一個滅掉幻想載體的過程。

我們的幻想總需要有人來承受,就好像一個從小缺少安全感的人,總是會幻想一個充滿安全感的狀態。這個狀態大部份時候會找一個異性來承擔,孰不知這只不過是一個虛假的過程,不過是人們把幻想安放到了另一個人身上,另一個人也接受了這個幻想,並試著去成為這個角色。可那個過程畢竟是假的,遲早是會出問題。一個亟待拯救的人,能夠尋覓到的不過一個帶著救世主情結的自戀者。這樣的搭配如果能維持住,倒也挺好,如果其中任何一方有了一點點的進步,這種蹺蹺板上的平衡,馬上就會被打破。
當然也有一些人會把那個幻想安放到自己身上,自己足夠強大,不再需要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安全感。對於這樣的人,我不能做出什麼評價,因為有可能在那個過程,他真的完成了成長,也有可能用著幻想的力量,讓自己變成了埋著頭的鴕鳥。

我們說回到柳白猿,柳白猿回到老家,發現姐姐早就已經遠嫁。而他用了三箭射向惡霸,但卻並沒有下殺手,他對自己說到:我不能殺他,因為對於姐姐,我比他還不如。這裡面的故事有很多可能,是他對姐姐的幻想啊,他自己的無能啊等等。
但從這裡開始,他回過頭看到了自己,不僅找到了雙喜,也完成了射回來的箭。這麼一個過程,彷彿就是在說,他不僅成了柳白猿,而且是名叫雙喜的柳白猿。
我們和規則的關係也大略如此,我們先是要學會規則,然後運用規則,最終在那個規則里創造屬於自己的空間。

柳白猿的個人成長大致就到這裡,後面有一段他被炸了腿,然後和匡一民比武並且贏了,但是卻沒殺,月牙紅又跟著匡一民走了的劇情。

最值得玩味的是,他斷了腿之後,沒有再找徒弟,而是選擇了讓柳白猿這個名號失傳。其實他的師傅也是斷了腿之後,教他功夫的。所以這裡也只不過是一個成熟的人,怎麼去選擇自己人生的過程。有些人選擇離開世俗的規則,是因為他已經從那裡面走了出來。這和一些孩子,或者成人狀的孩子選擇放棄自己的人生有著完成不一樣的內涵。後者只是被規則遺棄,前者是在完成規則後,並選擇創造自己的規則。這一個有點難懂,大致意思就是難得糊塗和真糊塗是有本質區別的,只是很多人並沒有分得開。

願大家都可以在自己的出發地尋到自己,成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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