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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馬賊--The Horse Thief

盗马贼/TheHorseThief

7.1 / 813人    UK:88分鐘 | USA:88分鐘

導演: Zhuangzhuang Tian
編劇: Rui Zhang
演員: Daiba Jiji Dan Drashi Gaoba Jamco Ja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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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wjet

2016-12-22 07:04:29

田壯壯:電影會帶著你的生命傳播、流動,這是挺幸福的事


來源:全國藝術電影放映聯盟2016.12.17
連結:https://mp.weixin.qq.com/s/iOkNVmqDW_z-XPRpEUtX6w

對談地點:成都峨影1958

何小竹:大家午安,我是何小竹。現在坐在我面前的是李少紅導演、何多苓老師(小編註:由於當天成都大霧、田壯壯導演的航班延誤,此時他正在從機場趕往影城的路上),兩位藝術家都是從八十年代開始創作,一般統稱為第五代導演,和田壯壯老師一樣。我呢,也算是李少紅老師的影迷,您拍的電影《紅粉》我特別喜歡,還有電視劇《大明宮詞》,我特彆強烈的感觸到這個電影的台詞完全像莎士比亞一樣非常西化的台詞,當時也是引起了好多爭議。大家都覺得唐朝怎麼是這樣說話的,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唐朝是怎麼說話的。我們似乎像學文言一樣去模仿唐朝說話,其實不是的。但我覺得像莎士比亞這樣這樣的台詞反而暗合了我們對唐朝盛世的想像。何多苓老師的很多作品也是在八十年代有了很大的反響。何多苓老師和李少紅、田壯壯老師的作品在意蘊上都是十分相近的。我們剛剛把《盜馬賊》看完,可能大家跟我一樣心裡也有很多感觸,我們先請李少紅老師談談您的觀感,對這個電影做一些解讀。

李少紅:解讀其實還是要等壯壯來,我現在在台上主要是先為壯壯站一下台。他飛機已經落地了,飛的還挺快,原來以為三個小時,兩個半小時就到了。我覺得應該還有二十分鐘就能到現場了。在這之前呢,如果有觀眾比較關心的問題我可以幫他解答一下。但是對於這部影片的解讀最重要的是壯壯導演,他親歷了整個過程。我能說的是比較周邊的,壯壯和我是電影學院的同班同學,他是我們班長,一個不太靠譜的班長。他這個人看上去屬於挺吊兒郎當的,但是我覺得他對電影的熱愛是屬於血緣的關係。

另外我覺得也因為他自己家庭的原因,田方老師和於藍老師,他在我們班內的時候我覺得他比我們都優越,因為他能夠拍電影的條件比我們都要好,所以他在八十代初就拍攝了《盜馬賊》。這是那時候讓我非常震驚的一部電影。因為那個時候我還在給謝鐵驪當副導演的時候他就已經拍電影了。這是讓我非常羨慕的一件事情。而且《盜馬賊》已經是他的第二部電影了,第一部電影是《紅象》。我們畢業的時候都要拍一部作業。喲~來了!(小編註:此時田壯壯導演、黎濤導演趕到了對談現場)

何小竹:歡迎田壯壯導演。

李少紅:你自己說吧。剛剛已經把片子都放完了,說說你的《盜馬賊》。我就簡單說一下,大家看完都有很多感悟。我剛剛講到說你是我們班的班長,你比我們我們條件都好,首先拍了《紅象》,又拍了《盜馬賊》,讓我們無限的羨慕。我們那時候還只能去給謝鐵驪導演做助理,他去拍戲呢就把他當副導演的戲扔給了我,讓我去拍《出門掙錢的人》。我倆當時都在北影。

今天我坐在這兒和觀眾看了一半兒然後被記者叫去。我也挺感慨的,因為我一邊看一邊就想起了八十年代初我們的很多經歷和事情,還有當時看過這部影片的感觸。我覺得能夠修復這件事對我們來講意義非常重大(小編註:當天電影資料館聯手中國電影導演協會宣佈正式啟動對《盜馬賊》的4K修復,這是國內首次對經典影片進行4K修復。從這部影片開始,導演協會將協助電影資料館邀請被修復影片的導演參與,與修復師共同完成對影片的「二度創作」,確保修復作品的藝術性完美呈現。)我也特別高興是因為這個2K的修復完成後還有4K的修復。我覺得這個修復真的是很重要的,但是我也想幸虧壯壯沒看,我就告訴你,有一點,你肯定不滿意,就是這聲音的問題。我覺得聲音還是有很大的問題,聲音怎麼修復感覺是沒有修,所以我覺得4K的時候,如果真的是我們導演協會要和資料館合作這件事,我們還是要和他們好好的商量一下,就是聲音的問題,我覺得還是有點不太達標。

好了,我把話筒交給壯壯,讓他講講。你別和搞大批判似的,你幹嘛低著腦袋啊。抓住他一次特別不容易,影迷朋友們你們一定想好你們的問題好嗎?

田壯壯:不好意思,謝謝各位。盜馬賊,我想想是86年拍的是吧,30年了。那時候年輕氣盛,口吐狂言。終於跟各位見著了,也是我一榮幸吧。

李少紅:不要把他當老幹部看待。

田壯壯:退休老幹部,肯定的。我是覺得,我上台說些感謝的話,感謝我們會長先過來幫我撐場子。我今天和黎濤我們兩個在機場,延誤很長時間,我們倆在聊天,覺得修復這件事呢到組織,是藝術院線也好,文化院線也好,或者是小眾一點的院線也好,我覺得是挺有必要的。因為這是我一直的一個夢想。對,我二十年前就在張羅這事,一直沒張羅成,想做一個大學生院線,一直沒有做成。那個時候有好多客觀原因,因為我覺得電影是這樣子的,我今天也和黎濤講了很多方法,我覺得應該把電影的前史和很多東西都介紹一下,到底是什麼原因大家會在意這部電影,因為畢竟時代和大家的價值觀都發生特別大的變化,如何在那個時候看,比如說,我現在看卓別林的電影我還會特別特別感動,這些老的電影是讓它有傳承,這是我們做電影人的一種幸福吧。

你比如說卓別林都不知道已經走了多少年了,我還是要看他的電影,電影會帶著你的生命在時間還傳播著還流動著,其實是挺幸福的事。我挺感謝能把《盜馬賊》拿出來修復,因為這是一部我被批判了兩期的電影,從這以後我就開始完全沒有銳氣了。就覺得我可能沒有為大眾服務,有很多問題。

李少紅:後來又拍了什麼?

田壯壯:後來又拍了好多好多,不提了。但是不能說他們不好,《搖滾青年》《大太監李蓮英》《手術室》等等等等吧。但我那段時間沒有拍電影,我做了一件事也挺好的,我想了好多事兒,後來拍《藍風箏》又被。。不是又被批判,又犯了一點錯誤,其實是我犯了一點錯誤,然後又糊里糊塗十年沒拍電影。其實是我的問題。我自己也覺得,說心裡話,世界上好電影太多了,不缺我這一導演。看好電影是一件特別享受的事,拍電影,費錢費力,給大家找好多負擔,自己也好大負擔。

李少紅老師當時也講了,你看現在臉都這麼老了,老拍小眾電影吧,老找別人要錢,老覺得還不上人家這人情,就愁的愁成這樣了。這幾年別人都說我好多了,不拍電影了,退休了,精神面貌比以前好了。也謝謝各位到這來看著電影。其實這電影還是挺笨的。我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你們有什麼想問我的或者想批判我的都隨時可以,我從這接著。

何小竹:謝謝田壯壯導演,剛下飛機讓他先歇一會,喘口氣。黎濤導演,他也是和田壯壯導演一起剛剛下飛機,也先喘口氣。我們請何多苓老師談談他剛剛看過了這個片子,我剛剛挨著他坐,我注意到他好多個畫面他都很激動。何多苓老師他八十年代畫的那些題材的畫也是少數民族,在我的印象里他好像還沒有涉足過藏族的題材,但是那種質感我覺得它是有想通的相近的地方。我們想聽聽何多苓老師對《盜馬賊》這部影片的觀感。

何多苓:各位朋友午安,我今天是作為一個觀眾來看電影。田壯壯導演他的電影我只看過兩部,我實在也不像一個影迷。就這兩部電影,今天我向他致敬。首先我向田壯壯導演致敬,我都非常喜歡。我先不說其他的,影片中很多畫面讓我想起八十年代。八十年代我們看了很多電影,我們可能就是在電影裡成長起來的。自己畫了很多畫,我覺得一看這個畫面就回到那個時代。後來這些畫面都沒有了,那個時代就沒有了。

我覺得中國電影的黃金時代就在那個時代,差不多八九十年代吧。當然我覺得中國藝術各個方面,不管是繪畫、音樂或者電影,其實還是同步進行的。那會兒大家都在憑著滿腔熱情,基本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自己的事情。我覺得出現了很多前所未有的東西讓我覺得非常可貴。那時候也沒有太大的市場,好像繪畫市場、電影市場都還沒開始,電影票房這都是後來的詞。那個時候大家覺得電影等於藝術,藝術等於藝術,音樂等於藝術,這都是一個天經地義的事情。

後來市場化了,發展到現在,就電影來說,出現了藝術電影和商業電影這種區別。我自己就比較茫然了。現在你要問我什麼是藝術,我絕對答不上來。雖然我在畫畫。那麼對電影我也同樣有這種困惑,就是藝術電影跟商業電影的區別究竟在哪裡,它們之間分界的節點在哪裡。我想就這個問題請教下三位導演。

何小竹:這個問題提問得好,這也是我想提問的問題。

田壯壯:您不會不知道吧。您要是不知道就……

何多苓:可能是心裡知道說不出來。

田壯壯:我想也是。我只能說我自己最淺薄的理解。今天有個學生拍了個電影讓我看,看完以後我問,我說你學電影是要幹嘛,他說我想證實自己。我給他寫了封信,我說證實這倆字你不如去證虛。我跟他講,虛呢其實是真正的藝術的一種形態,是很難觸摸得到的,是真的愛,是真的美,是完全的給予,是用心去做的事情。它可以永久的在這個世界上傳承。因為它是屬於人類最心底的最燦爛最光明的那個部份。我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我覺得對我來講,我是這麼想的。

李少紅:我覺得每個人對藝術和對商業的理解是不一樣的。我覺得壯壯是從他那個角度來講,他講了最關鍵的一個點。我覺得藝術電影最重要的是個人的一種表達,你自己對世界的表達。我覺得藝術電影一定要有個人性。個人性是一種觀念,這個觀念涵蓋了自己的獨立的想法,這個跟每一個創作者有直接的關係。在你眼中的世界是什麼樣的,人是什麼樣的,心靈是什麼樣的,這個表達要非常完整我覺得都可以叫做藝術電影。

嚴格意義講,沒有什麼商業電影。它可能屬於類型片。市場把類型片劃分為幾個類型,它有一定的公共性,公共的規律和要素。要做商業片要按照這種模式化去創作的。在這裡面也有他的藝術性,也有它的個性,但總體它是公共領域的規律。這個是它區別的地方。它不完全服從於個人的觀點和個人的表達。我比較客觀的理解是這樣的。

黎濤:前面兩位大師哥大師姐都說完了,我就沒什麼可說的。其實我就想說一句,藝術電影也好,商業電影也好,類型片也好,只要拍出來,大家喜歡就是最主要的。

何小竹:一說藝術電影放映聯盟就有一種莫名的興奮。覺得為藝術院線提供了一絲希望。或者沒有藝術院線的情況下,藝術聯盟對藝術電影的放映起了推動作用。我想請問下李少紅老師對藝術聯盟的運作、前進能不能給藝術電影帶來希望。

李少紅:剛才壯壯導演也講到了他在很多年前就想要做大學生院線。我們倆有個淵源就是都在北影廠,他那時候張羅好多事,又培養年輕導演,又弄大學生院線。我覺得他雖然說不能拍電影,但他每一分鐘都沒有離開對電影的思考,對電影的憧憬。那個時候我經常給他潑冷水,說還是拍電影吧,這些事多難啊,你想弄大學生院線這談何容易,都不太可能的事情。但是沒想到過了若干年以後,我自己就被大家推到了協會的這個公益的事情上來。

我們想了半天,能做的事情就是這兩件事,一個是培養年輕導演,另一個就是為藝術電影的放映為藝術院線做動力。我在無形中接過了這個事情在往下推進。藝術電影放映聯盟在這麼多年這麼多人的推動下,如今也被政府被電影局開始重視,開始真正想要怎麼操作。因為有政府的推動才能聯合十幾家院線來做這個事情。從政府的角度上,這件事情總歸是邁開了它的第一步,從民間的角度上,我們靠每年的表彰大會連續做了七年的藝術電影的展映,規模也不是很大,但我們堅持了六七年。

這幾年裡我們堅持放映了紀錄片,放了年輕導演的文藝片,這是我們在一分錢沒有的情況下,靠每一個導演的資源拿出來去和每個院線去溝通,也和大學生的院線去談,從北京到前幾年在各地的各大院校去放映。對我們來講有幾個非常重要的點。一個是光靠我們這樣的活動是不行的,所以我們從去年開始我們在跟汪達院線溝通,我們覺得它必需要固化下來,一個是時間要固化下來,一個是地點要固化下來。從五六年的放映情況來看,有很多的文藝青年和影迷,他們對於藝術電影是有追求的,是有觀眾的,只是他們找不到在哪兒去放,在什麼時間能看到。

反過來講,很多拍藝術影片的導演他們被擠到商業電影的電影院去搶時間,搶排片,這是很不公平的事情。所以包括王小帥導演、很多青年導演我們也呼籲。但是和商業電影在一個空間裡去搶地盤的話是很不公平的一個交易。所以我們就在想固化下來時間和院線是非常重要的。這樣可以讓有限的觀眾找到他的空間和路徑,希望政府能夠重視怎麼去建立一個文藝院線。當然現在可能時機不是很成熟,但我覺得從方方面面的推動來看是有成果的。

現在聯合了這十幾家院線,它是要拿出時間和廳去排片,在什麼時候排片,怎麼排片,怎麼做營銷,能讓觀眾知道在什麼影院什麼時間能看到這些電影。這是一個系統工程。開始是好的,但依然有很多的工作在後面等著大家。

前兩天我們在北京開了第二屆導演協會扶持青年導演的啟動儀式,這次我發現有好多電影公司來,我說我就感謝一下,結果發現感謝的名單特別長,我還是挺欣慰的。這才第二屆,大家都知道了,覺得這是一個扶持青年導演的好的平台。

電影資料館和華夏的人都來了,來了就說我們一定要做青年導演的放映,他們都願意拿出院線來和我們合作,這就是一個非常好的開始。事情是非常好的事情,但是任重道遠。

何小竹:謝謝少紅導演。現在我們回到開始放映的片子《盜馬賊》,現場的影迷觀眾肯定醞釀了很多問題來問田壯壯導演。請大家抓緊時間把自己心中想問的問題請教田壯壯導演。

問1:兩位導演好,我是一名高校老師,剛看了您的《盜馬賊》有幾個問題想跟您聊一下。第一問題問下您為什麼要拍攝這樣一個藏族題材影片,是不是跟您的個人信仰有關呢?我在裡面看到很多藏族的儀式,我個人感覺本身故事性和情節內容沒有這麼長,但我看到您濃墨重彩放了很多在宗教儀式上,您是怎麼考慮的呢。下個問題我想問一下關於演員方面。演員是不是非職業演員。您在溝通的時候是不是存在語言難度。最後問題關於第一個兒子死去的時候畫面突然變成了藍色的基調,其他畫面都是正常的彩色,當時創作的時候您是怎麼考慮的呢。謝謝。

田壯壯:藍色畫面我沒印象了。關於語言問題,國家解放之後都在普及國語,藏區的人都會說國語就是不愛講而已,所以溝通沒有任何問題。我想說一件事就是我不是一個有宗教信仰的人,我所有的電影都來自於反思。坦白的講,我是用西藏這麼一個地區的符號來表達下人的生死命運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態,所以你可以把所有東西都理解成我故事裡的一個大的符號就可以了。因為那時我不可能把漢族地區這麼拍。其他的你都能想明白了。

問2:我對您還有所研究,瑞典有個導演叫伯格曼,您有沒有受到他的影響。第二個問題,我們知道第五代導演拍攝弱化敘事,如果您再拍這個電影,您還會這麼拍嗎?如果您不這麼拍,那您增加什麼,減少什麼呢?謝謝。

田壯壯:謝謝您還研究我。我和伯格曼不認識,但我特別喜歡他的電影,他的有些電影我看過很多遍,可能大家國度不一樣,大的信仰不一樣,他們還是有天主教和基督教的信仰,有傳承的一面,有對宗教本身的探求。我是對沒有信仰的痛苦。在中國為什麼有的人對政治崇拜到那麼一種程度,到今天他們對金錢崇拜到這種程度到底是出現在什麼問題上,我們從來沒有去想過。

我前兩天陪同學去國子監我特別感慨。我拍《我們的角落》的時候跟曾念平在那兒,曾念平是少紅導演的愛人,是一個攝影師,也是一個導演。我們倆的處女作都是在那兒拍的。我陪一個朋友去玩,又重新看了一次孔廟裡的東西,還是很感慨的。這麼多年了,中國有那麼多老子、莊子,那麼多優秀的思想家,那麼悠久的歷史,但到最後我們是最沒有傳承的一個國度,我就覺得特別可悲。我們的歷史都寫在紙上,全世界的歷史都在街上,都活生生的在。所以可能《盜馬賊》的信仰是剛開始進入到30歲時對人生的的探索和嚮往吧。其實聽文青的,沒必要,還不如撅著屁股掙錢去呢。如果再拍的話還是這麼拍吧,這是唯一的,唯二的話就不是創作了。

何小竹:好的謝謝各位導演,今天的觀影活動就結束了。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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