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所有的跨界都會淪為笑柄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不是所有的人都跟張嘉佳一樣，跨界即淪為笑料。Tom ford，這個創立全球時尚人士趨之若鶩品牌的大叔，今天要說他導演的電影。不要懷疑，對，就是那個唇膏金屬外殼質感高級，顯色度和滋潤度俱佳，遠超chanel之流的Tom ford。

2009年，他第一次嘗試拍電影，《單身男子》，廣受好評。在處女作初獲成功，完全不缺龐大投資和優秀劇本的情況下，Tom ford並沒有急功近利，第二部電影誕生在整整七年後。《Nocturnal Animals》，中文譯名《夜行動物》，2016年。

今天下午我在網上購買了4K觀看，但發現被刪減了大量鏡頭，包括影片開頭非常值得一提的裸體行為藝術表演。演員陣容強大，男主傑克哈倫哈爾，我非常喜歡。比起《破碎人生》，演技仍在持續上升中。2017年會有很多他很多即將上映的新片。女主艾米·亞當斯，看過一些她的作品，但沒有留下太多印象。

電影，很大部份是對美學的研究。根本無需讚揚這部影片的構圖與色調，觸類旁通的天才，Tom ford這個名字本身就是美的保障。尤其影片中的服飾與妝容，可謂行業標竿。從青春熱烈的年少到飽經歲月摧殘的中年，演員臉上逐漸攀爬的皺紋和色素沉澱，以及艾米亞當斯卸妝後帶上眼鏡閱讀小說的蒼老素顏面孔，無一不在展示著Tom ford對妝容在電影中出現的邏輯要求之嚴謹。他的電影在美學上是無需質疑的，令人吃驚的是，他對劇本和節奏的掌控，完全不是跨界的水準。除一些過度的不自然和非要稱之為驚悚片的牽強，沒有值得詬病的大問題。

以下有劇透，謹慎閱讀。

我一直認為，真正的勇敢是承認自己的懦弱，真正的誠實是坦白自己的謊言。但大部份人總是尋找絲毫沒有說服力的理由來企圖掩飾自己人性中的惡，人們通常難於面對自己的不堪。

蘇珊正是如此。

隆冬的夜晚，她與愛德華在街頭激烈爭執，「我生活在現實中，而你不是，或許我們在不現實的世界中才合適在一起。」措辭複雜繁瑣，費盡心機的試圖以不傷害自己人品為前提提出分手。愛德華茫然失措。

其實真實的原因非常簡單，蘇珊偶遇了一位英俊男子，見異思遷。她與愛德華之間其實並無嫌隙，與這英俊男子也暫無精神交流，僅僅因為流於表面的視覺吸引，在與男子短暫的接觸後，她將戀人拋於腦後，很快投入新歡的懷抱，親手斷送了誠摯的愛情。

這可能是所有背叛中最低劣的一種了。

一個天主教徒，在新歡的陪同下，殺死了自己體內與前任共同孕育的生命。這是愛情嗎？當然，兩個人互相吸引，這的確是愛情。即使她無情的拋棄舊愛，卑劣的隱瞞謊言，這也毋庸置疑的是愛情。愛情，跟夢想一樣，是個中性的詞語。有的人愛得乾淨，有的人愛得骯髒，這都是愛情。

在與愛德華失去聯繫的十九年後，已與當年出軌對象建立家庭成為母親的蘇珊，突然收到了他的禮物。一本被裝訂成冊的校樣小說，封面的名字叫做《夜行動物》，扉頁赫然寫著：FOR SUSAN。

某種層面上來說，小說都不是虛構的，它不可避免的夾帶著作者的真實人生。蘇珊在夜深入靜中通宵閱讀愛德華寄來的小說，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影片中，小說的虛擬情節與蘇珊真實人生交疊，西部暴力片與現代倫理片來回穿插。

書裡的世界。

幾個歹徒將男人的妻子和女兒凌辱折磨至死（這一段母女二人赤裸的屍體相擁在荒野中大紅布藝沙發上，畫面極美，被剪掉了），之後的日子，男人與一名身患癌症的警長一同追查罪犯的下落，親手殺死了因證據不足免於被起訴的暴徒，最終倒在荒野血泊中，心臟停止了跳動。一如當年愛德華失去愛人和尚未出世的孩子。

真實的世界。

「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生活朝著完全沒有預期的軌道發展？」蘇珊在一夜未眠的清晨這樣問起自己的秘書。她的確沒有想到，在與當年出軌的英俊男子名正言順的結婚之後，生兒育女的婚姻生活終究不可避免的岌岌可危。英俊丈夫趁著出差的機會，帶著珠光寶氣的女士進了酒店。而她也無力去結束這段千瘡百孔的婚姻，最終默不作聲的隱忍下來。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夜裡含淚回憶往昔，那個紐約大雪紛飛的街頭，她與愛德華相遇相愛，隨後很快的結婚、背叛、傷害，至今已分離長達十九年。

如果你活得夠長，就會發現每一場勝利都會變成失敗。人生，並沒有修成正果的說法存在。背叛戀人換得來之不易的愛情，十九年漫長陪伴後依然會變得支離破碎。

愛德華的小說即將出版，前往蘇珊所在的城市洛杉磯出差。蘇珊通過電子郵件聯繫上他，約好在一家餐廳共進晚餐。在出發去見愛德華前，她站在鏡子前仔細端詳自己日漸衰老的臉。當初不惜殘忍傷害愛德華而得到的愛人早與自己漸行漸遠，而那個彼此真摯熱愛的歲月還能再度追尋嗎？她抹掉唇上用來掩飾自己蒼白無能生活的鮮紅唇膏，取掉結婚戒指，前往約會的餐廳。影片結尾，悲愴的配樂響起，漫長而孤獨的等候中，餐廳中的人影與歡笑逐漸消散，留下蘇珊一人獨坐。

愛德華最終沒有出現。

全劇終。

我突然想起另外一個魔幻劇裡的片段。鬼神在暗處使用神力讓分別已有戀人的一對陌生人男女偶然相遇，一見鍾情陷入熱戀。小女孩問，他們一定是很好的人，你才會讓他們相愛吧？鬼神回答，不，這一男一女，男的好撒謊且卑鄙，女的愛虛榮且貪婪，我讓他們拋棄原本的戀人，那兩個無辜的人會得到解脫，而這倆人今生走在一起，在短暫的愛慕之後，他們終將成為彼此的地獄。

所有的人都將這部影片解讀為一場復仇，影片中出現的那副REVENGE好似也暗示了中心思想。而我卻不這麼認為，長達十九年活在對負心人的恨意里，那這場復仇太失敗了。

過去愛上你，後來愛上別人，再後來又愛上其他人。世間情愛如此來去自由，這是人們不可悖逆的自然。如果非要用「報復」這樣不堪的字眼來拖累自己，那真正的報復是什麼？

我認為是：徹底遺忘，全身而退。

另：

影片配樂來自長相特別反派的波蘭配樂師Abel Korzeniowski，Tom ford第一部影片《單身男子》也是與他合作。我並不了解這位音樂家，但這部影片中的幾處配樂非常到位，小情小愛被渲染的如同生命般宏大而悲愴，尤其是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