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裡一番來去，原來它是《東邪西毒》的都市喜劇版

酒裡一番來去，原來它是《東邪西毒》的都市喜劇版

                                                                                                                             胡不鬼/文

除了《從你的全世界路過》、《擺渡人》之外，據說張嘉佳還有一個不錯的IP《老情書》（又名《你到底會不會說話》）依然在蟄伏中，其電影版權在工夫影業的陳國富手裡，電視劇版權則在海潤老闆劉燕銘手中。短短幾年間，從一個籍籍無名的部落格故事寫手，成為王家衛、陳國富這些電影大咖的座上客，相信除了其幕後推手有意識的IP炒作之外，張嘉佳的作品本身還是有真材實料的。就個人在這本文集中喜歡的幾個短篇來說，玩世不恭熟極而流（因太過熟練而流於饒舌與賣弄的喜感文風）之下，湧動的是對情愛悲歡某種刻骨銘心的世俗體驗。乍看之下感動，但看多了膩味，網路時代典型快餐文風+某些永恆的情感體驗，是張嘉佳故事給我的感受，究其原因，他始終以同樣的文字和情感強度去寫故事，缺少起伏變化，缺少成就大文本的節奏掌控，是其不足。張嘉佳的故事更像是電影的故事梗概，有閃亮之處和改編的價值，改寫得高明，就是好電影；改寫得一般，就是庸作，如果自以為是的矯情念白再多一點，故事邏輯再粗暴一點，基本就成了難以下嚥的雞湯煮爛片。

《擺渡人》的原作在文集中說實話是比較一般的一篇，王家衛為什麼會看中它？我猜是其中對都市愛情近乎絕望的描述引起了王的共鳴，從《重慶森林》到《墮落天使》，從《東邪西毒》到《花樣年華》再到《春光乍泄》，墨鏡王始終在講同一個故事——冷漠都市，愛而無能，「要想不被別人拒絕，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拒絕別人」。愛情故事是外衣，人的溝通障礙才是核心。張嘉佳沒有王家衛這麼執著，但他所有的文字似乎也都在表達同一種情感：愛情註定失落，痛苦是成長的養料。這種帶有宿命味道的主題之下，是揮之不去的悲劇意味，就像叔本華所說：「人的生存就是一場痛苦的鬥爭，生命的每一秒鐘都在為抵抗死亡而鬥爭，而這是一場註定要失敗的鬥爭」。具體到電影《擺渡人》，這部王家衛編劇，據說王家衛基本全場盯盤的作品中，雖然充斥了《東成西就》般的神經喜劇橋段，但外衣之下是幾個《東邪西毒》般徹頭徹尾的悲劇愛情故事。

梁朝偉飾演的擺渡人酒吧老闆陳末（《東邪西毒》裡的酒店老闆歐陽鋒），金城武飾演的合夥人管春（經常來看他的好友黃藥師），楊穎飾演的不知道什麼職業的鄰居小玉（為愛不問代價付出用雞蛋求人辦事的村姑），陳奕迅飾演的落魄歌手馬力（虎落平陽的盲武士），張榕蓉飾演的失憶女餅王毛毛（為愛心碎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慕容燕），熊黛林飾演的負心女（歐陽鋒那移情別戀卻又追悔莫及的大嫂），從人物設置上來看，《擺渡人》幾乎就是《東邪西毒》的都市喜劇版，開在都市荒漠之中的擺渡人酒吧就是張國榮開在真實沙漠中的小酒店，人來人往，過客匆匆，情情愛愛將他們交織在一起，每個人都有著心碎的不同故事，共同的特點是，酒裡一番來去，但求醉生夢死，忘卻痛苦，儘早上岸。

影片中的幾個愛情故事不同，共同的特點是愛而不得。擺渡人陳末的愛情是永遠失去，管春的愛情是曾經失落，拼命追回，馬力是佳人揮別，藕斷絲連，小玉的愛情則是不問收穫但求付出。擺渡人力求送這些迷失的靈魂重新上岸，但最終卻發現要想渡人，先要渡己，或者說，渡人的真諦，在於渡己，渡人就是渡己。影片風花雪月的嬉鬧氣氛和癲狂脫線的表演風格，讓人難以看清其主題的表達，而如張嘉佳文風一般華麗浮誇的鏡頭語言與敘事節奏，使得影片的人物性格描摹與故事邏輯，多少呈現出不講道理之感。這裡面有老港片癲狂過火的影子（那場亂入的酒吧群毆），有創作者主觀上的架空意願，也有多種風格、兩地演員雜糅之後所呈現出的光怪陸離。

    無論如何，在我看來，《擺渡人》並非一部無可救藥的爛片。相反，我認為它的立意與野心比一板一眼、毫無靈氣的《從你的全世界路過》要高得多，但實現度卻要低。好在任性的王家衛，召集到這麼多大明星加盟，維持上座率不是問題，癲狂喜劇的類型也能擊中不少情侶觀眾的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