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動物》——自我毀滅與重生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電影剛看完，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看到的評論在我的心裡還不夠濃烈，於是決定自書自足。

有人把它稱作現實中男主的復仇，不敢苟同。「復仇」這個詞用在這對戀人身上太過偏激和片面。不如我將我理解的小說情節剖析一下，以便自己思路的整理。

【以下「小說中」特指電影描述的小說情節部份】

一條漆黑的公路上，男主開車帶著全家去往目的地。男主和身邊的妻子神色都有些疲倦，而後座的女兒正忙著發郵件聊天，當男主提醒後半夜她開車所以別看手機的時候她還很不忿地還嘴。無論是車內還是車外，都給人一種壓抑緊張的狀態，這也暗示著男女主的婚姻陷入了緊張，男主也或許期待著新生命的到來能挽救這段關係，但是意外讓一切希望破滅（女兒沒能開上車，對應現實妻子墮胎）

小說中一切災難的導火索是女兒豎起的中指，在男主一家與暴徒交涉過程中，女兒的舉動也多次火上澆油，把事態逐步推向不可挽回的境地。當然我這裡不是把施暴者的罪行推給受害者承擔，假使女兒什麼都沒做也不能保證那幾個歹人就不幹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但至少在影片中，兇案主謀承認是女兒的言行激怒了他。這裡暗示著現實中兩人間矛盾激化關係破裂的導火索是墮胎事件。

之後經過一番撕鬥，男主與妻女被迫分離。他被暴徒之一威脅著駕駛另一輛車離開並被拋棄在荒原的石叢中。說到車，這也是個重要的意象。對車的描述佔據了小說大部份，開頭的惡之源自不必說，其後男主向過往車輛的幾次呼救無果，以及警車上的一些細節，還有老COP審主謀的時候還特意讓男主開著當時的車。

我回憶中印象很深的一點，是主謀說要換備胎，讓男主把後備箱打開的時候，男主把行李一件件搬下來，主謀用很輕蔑的眼神看著，還踹了其中一個袋子。或許這暗示著男主在物質上的一切被否認。特別是對比主謀背後未知的政治力量，這也強調了現實中男主對自己與情敵在物質基礎（這裡的物質不僅是金錢地位，也是事業抱負等等實用主義的產物）上的差異的無力感與絕望感。

之所以設置了三個人，是否代表著現實中男主仇恨的大體指向？有一個存在感最薄弱也是三人中死得最早的人（老COP在讓男主指認搶劫犯時提到過一死一逃），我又重看了一遍，鏡頭確實少得可憐。除了三人出場時的照面，就是他在背景中修車以及在男主想像中強姦自己女兒的畫面。也許這個角色指代現實中的醫生，一方面，在妻子懷孕的時候，是醫生幫助妻子進行的檢查，但也同樣是醫生，謀殺了自己的孩子。現實中男主對於這個仇恨對象的憤怒程度相比之下只能用一般來形容，小說中老COP發來照片時男主沒立即認出，以及未曾當面質問對方，只能從他人口中得到仇人已死的消息。

我其實對這個拋棄男主的情節很感興趣，對於小說這筆到底對應著什麼我也只是模糊的猜測。我重看一遍後發現很有意思的一點，就是那個犯人在脅迫男主開車時的語氣與神情與女主母親極為相似。而現實中男主在和女主吵架時，也說了這麼一句：「你說的話和你媽媽說的一模一樣。」不難想像，為了女兒的婚姻，女主母親一定和男主有過很多次交流，而交流的內容和結果肯定不會很愉快。也許在男主心裡，這個告訴他「無路可走」的角色就是女主母親的象徵。最後小說中他被代表正義的警察槍斃。

最後是那個瘋子一般的主謀，不用說也知道是女主（或許包括她情人？）的象徵。「愛是小心翼翼的。」可女主在愛情中卻表現得那麼強勢，那麼張狂。她固執地認定自己的想法是對的，並以此向對方施壓，希望對方成為自己理想中的愛人。當願望無法實現，她選擇了背叛，完全不顧及男主對她的愛意。就像小說中的那個人，他放肆地作惡，但在面對持槍的男主時卻又如此鎮定——「你太軟弱了」惡魔一般的話語和突如其來的擊打讓男主射出了子彈，終結了一切。現實中兩人的關係也隨之宣告完結。

小說中老COP這個角色乍一看是男主的希望和救星，如果沒有這個人物後來的挺身而出，男主不可能完成他的復仇大計。但這個人物本身也命不久矣，這點很值得嘴嚼。小說中的男主一直都表現得很軟弱，如此軟弱的人設是無法撐起大局的，於是他被安排了一個夥伴——老COP。我將其擅自解讀為現實中男主勇氣的來源與精神的寄託，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影片也沒有提。或許它就是男主寄託在書中的一種理想人格，就像我們會喜歡超人和蜘蛛人一樣，當我們面臨絕境，總希望有強大的力量來幫助自己。但勇氣不同於勇敢，勇氣只能支撐一時，這也是為什麼老COP回答男主這麼做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時候只能說「我不知道」。這場復仇，沒有未來。

小說的結尾，男主殺了仇人後，走出小屋，沒有老COP，他對天放槍後，倒在地上，再也沒能起來。現實中的男主用文字殺死了小說中的男主，也殺死了所有與此事相關的人。從此，沒人記得曾經的溫馨與恐怖。

【總結】

我覺得這不是單純用「復仇」就能解釋得清的感情。男主用了十九年和一本書，把曾經的自己毀滅，再得以讓新的自我重生。他的仇恨一開始或許指向具體的人，但最後才發現，他內心最恨的是軟弱的自己。「我為什麼沒能保護她們，我本能保護她們的！」這是小說中男主的獨白，也是現實中男主撕心裂肺的哀嚎。現實是殘酷的，足夠讓一個美夢破滅，讓一段美好的感情消逝，而在這種毀滅與消逝中，我們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最後與女主的晚餐男主並未出席，有人說這是一種報復，或許吧，但恨和愛一樣，難以長期持續。我更願意理解成一種告別，一種與過去的自己和感情的徹底訣別。從此天涯陌路，我的心中，再無你的位置。

女主的感情我也很感興趣。但因為已經有人分析了，就不囉嗦了。

這部電影其實並不難懂，背後蘊含的感情也沒有多麼厚重（對比某鋸嶺），但就是讓人覺得回味無窮。這也許就是細節的魅力，無論是表演的細節還是服裝道具台詞的細節都讓人覺得有深挖的地方。啊，最後說一句，我是看了三石哥的推薦才來看電影的，真的沒有失望……話說這好像是三石哥在網易雲音樂上第一次推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