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主要由無聊構成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看了幾個主要的中外電影網站，其中IMDB在近5萬全球觀眾的打分下評分為7.1分，最合我意。或者說，這基本就是本片在我心裡的分數。在這一認識下，再來談下面的內容。

如果調子起得太高了，自己也怪難受的，不想停下來的話，只能硬著頭皮面對一臉詫異的觀眾唱到結尾了。本片就是這樣的情況。它的格調設得很高，就是說以這個故事的設定來看，它的起點應該在一個很高的位置上。以那個位置為起點，再往上走或者哪怕只是正常走下去，便可以成為一部比現在呈現在眼前的這部優秀得多的電影。在這個起點上，它給自己貼上這樣一些可能的主題：生存與死亡、永生、人類未來、人生意義、存在主義，永恆的孤獨……可惜的是，隨著劇情的推進，全片的格調從以上這些宏大主題上一點一點地往下掉，往下掉，到最後都沒了。什麼都沒了。或許有人說還有愛情，有幸福。隨便吧。

不知道到誰第一個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整個世界都建立在無聊之上。這句話中的「整個世界」可以替換為「人類生活」。人類生活都建立在無聊之上。先別擺出這副深刻的面孔，手裡的那碗雞湯也暫且放下，好好想一想。想一想人類的整個生活，日常生活，是不是一場曠日持久的自娛自樂？從很久以前那些面對一塊從天而降的黑色石板歡呼雀躍的人猿，到現在那些時刻擺弄著巴掌大的長方形物體的所謂現代人。在人這漫長而又短暫的一生中，時間，就是拿來浪費的。不然還能怎麼樣，存銀行裡面嗎？對於從休眠中意外醒來的男主人公吉姆，他突然有了90年的時間來浪費。當然，遺憾的是，只能在一個封閉空間裡。他可以選擇把這90年的時間消耗掉，或者乾脆把自己消耗掉。

意外醒來，這真是個絕妙的設定！讓我們回到生命的起源，不是人類的而是個人的，你我他她，所有人甚至所有生物哪一個不是意外醒來的？茫然的睜開眼睛，看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面對接下來的幾十年，心生恐懼，一聲啼哭。這幾十年，你可以有很多選擇，雖然都是在別人既定的框架下。但回溯到作為一個人的起點，即被母親生下來（意外醒來），你別無選擇（在此向劉索拉的小說致敬）！如果有人能問他（她），你是否願意來到這世界，答案會是什麼呢？至少斯特恩筆下的主人公項狄是會堅絕地說不的。項狄不想出生，因為他不想死亡。

那麼女主人公奧蘿拉有得選嗎？她沒有。醒來是一個徹底被動的過程，這一過程背後的行為人可以是男主人公，可以是父母，也可以是上帝。她大可以抱怨自己的人生被毀了，就像一些孩子抱怨父母為什麼生下他們一樣。但縱觀全過程的觀眾會明白她被動醒來的意義，她認為是謀殺，但其實是拯救。與此相似，父母可以不讓孩子生下來，孩子不會知道。那樣，就沒有孩子，沒有孩子眼裡的世界，只有一片無盡的黑暗。好了，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走得太遠。說回男主人公的選擇，他其中一個選項是自殺，如果他這樣選了，將是阿瓦隆號上所有人的災難（在既定劇情下）。不過，他們什麼也不會意識到。什麼也不會失去，除了生命。

無論是吉姆一個人，還是吉姆和奧蘿拉兩個人，擺在他們面前的同樣是3萬多個無聊的日子，他們不會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天。在這一漫長的過程中，他們所能做的只能是：過日子。不要只盯著中間那個字看，雖然那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份。過著過著，每一天都成了同一天，無窮無盡。西西弗斯日復一日的把巨石推上山坡，加繆說他真為下山時的西西弗斯感到悲哀。上山時他至少有事情可做，把力氣和心思都用在了眼前的巨石上，可下山時呢？兩手空空的西西弗斯會想什麼？加繆說，他根本不敢去想下山時的西西弗斯，每每想起都為他及整個人類感到無限的悲涼。這是一個永在的困境。好在我們的電影裡日子還沒有過到那一步就戛然而止了。浪漫而幸福的時候，句號就可以畫上了，這就是電影。看似討好了一部份觀眾，但也限制了自己的高度。

治療無聊而平庸的世界的良方是什麼？黑塞在《荒原狼》里給出的答案是莫扎特和不朽者，是具有永恆價值的信仰，是高尚的精神之光。在封閉的飛船上，在男主人公無聊的日子裡，良方是肉慾，哦不，是愛情。就不去討論蛋和雞這樣的老生常談了。一個本該具備深刻主題的電影最終的落腳點便是這裡。於是宣傳的角度成了纏綿悱惻的太空羅曼史。不是不可以，但希望有人能明白這其間的落差和遺憾。




說了這麼多「里」，最後以本片的「表」來結尾吧。整體比較悶，尤其前半段，音樂的渲染很足，不然就把觀眾徹底催眠了。每一個情節的關鍵點都比我預期的來得晚，觀影過程也就成了一種等轉折的狀態。劇情徹底走到死胡同的時候才出來的情節推進點自然會顯得刻意。除男女主人公之外的人物，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在劇本上能否被稱為人物，已經被嚴重工具化了。所以這根本就是兩個人的電影，就如那張宣傳海報展示的一樣。星爵和大表姐這樣的面孔算是能支撐起電影，至少觀眾有看的，換幾個生面孔估計得完蛋。在此我想到的是鄧肯•瓊斯的《月球》，那是一出獨角戲，但以劇本取勝。阿瓦隆號上幾個重點打造的場景初看還有些新鮮炫目，三番五次後疲勞了，或許是讓觀眾更深刻的體會到身處其中的男女主人公的無聊感。封閉空間裡的孤男寡女真的有愛情嗎？天哪，又扯回去了。也罷，不說了，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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