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的時候你都在幹嘛？

文｜阿嬤

「我不在的時候你都在幹嘛？」 「我在無聊地變老。」 關於舊愛重逢主題的電影不在少數，《與女人們的對話》是我非常喜歡的一部。導演李潤基的這部也是這個主題，不過相對來說更輕巧日常。 從導演個人作品序列來看，它不如《男與女》出色，但要比《愛，不愛》趣味性更好，何況有河正宇在，可看性自不必說。

八九年前的河正宇，可要比《隧道》《小姐》裡可愛多了，是那種不著痕跡的討人喜歡。 無論是《男與女》對一樁婚外情事始末的描摹，或者是《愛，不愛》裡一對男女在有限時空裡如何結束一段情感關係，還是這部《精彩的一天》對舊愛重逢這一主題的處理，不得不說，無論取材視角、敘事手法還是每部片子呈現出的氣質，導演李潤基的電影都很合我胃口。在儘可能剝離外力的前提下，專注於事件中心男女雙方的情感拉鋸，裡裡外外透著強迫症的規整俐落，好喜歡。 女人來向男人討債，男人帶著女人四處籌錢，汽車換公交再倒地鐵，兩個人在城市裡穿行，從白天一直到黑夜，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但就是透著讓人著迷的氣質。 畫著煙燻妝、氣急敗壞的全度妍和穿著連帽衫、飄著步子走路的河正宇，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對，但就是這樣不怎麼登對的兩個人，用一整天的時間為我們呈現了可能是最接近現實狀況的舊愛重逢，裡面鮮有跌宕起伏的戲劇時刻，多的是生活的粗糲況味。 導演足夠狠，給兩個人的重逢找了個討債的契機，用一個最無浪漫可言的事件來展現一個原本最具可能性的主題。於是，我們在電影裡除了能夠看到一對分道揚鑣男女的重逢，還有幸見識一個男人或者說一類男人的活法，他們的為人處世之道。 河正宇飾演的趙秉雲是這樣一類男人：一直沒什麼錢但是樂善好施，所以總是人緣很好，腦子聰明但是缺少被生活逼到絕境的機會，所以年紀不小依舊嘻嘻哈哈一副玩世模樣。 他們最懂得看人下菜碟，又永遠是一副謙遜又真誠的樣貌，所以，即便是向人伸手借錢這種最失體面的事情，他們也能處理得遊刃有餘。 從女商人到酒吧女，從單身母親到初戀的丈夫，從學滑雪的女學生到同胞表弟，電影主體上由六場借錢戲組成，充分展現了角色生存高手的一面。 這幾場借錢戲都很有趣，導演有意選取了那些在主角生活中扮演不同角色身份的人物來儘可能讓角色變得豐富立體。 全度妍飾演的喜秀就這樣跟著他，從城市的一頭輾轉到另一頭，以一種從前沒有的身份，去看看他的日常生活，去見識別人眼中的他。這是一種熟悉又混雜著陌生的奇妙感覺。

記憶里最動人的一場戲，是在地鐵里，一邊是手舞足蹈講著話的男人，一邊是在明滅光線里突然哭出來的女人，空氣里瀰漫的複雜氛圍，只要稍有情感經歷的俗世男女都能嘴嚼出個中滋味。

無疑，導演在為觀眾提供一種空間，藉由女主角的故事去回溯自己的人生過往，對於曾經出現過的戀人，我們怕是同樣有過這樣的想像：自己離開後，對方過著怎樣一種生活？ 所以，別忘了，這是一次假借討債之名的舊愛重逢，它既有成年人被現實裹挾的種種疲憊不堪，同時也有一切愛情該有的迷人與感傷。 電影裡無處不在全度妍與河正宇的各種小互動，都讓人心動不已。 記得對方的各種小怪癖小喜好，不動聲色地喚起彼此的記憶，這些痕跡是對過去的選擇性篩選，容易讓人產生一種迷幻的美妙錯覺。

「我如果變了你會失望的。」

「我很高興你也沒有變。」 而那些對過往戀情的質疑與再確認，也免不了平添遺憾與感傷，或許彼此都不曾真正了解對方。

如果不說，女人永遠沒有機會知道，那個總是嘻嘻哈哈滿不在乎的男人，也曾因為在分手時看到對方臉上的放鬆表情心裡悄然發生過一場地震。 那些存在於兩個人之間的罅隙，也時時提醒著彼此，一切都已是往事。

他依舊是那個溫柔、慷慨又孩子氣的幼稚男人，他還是追不上一心要趕上一班地鐵的心急女人的節奏。 回過頭來想想，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愛情，它幾乎每時每刻都發生在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

「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

「你不想和我聊聊天嗎？我可是很想和你聊天。」 舊愛重逢，就像偷了一日閒，去故地，去重遊，讓彼此有機會拂去庸常之灰，看看掩藏起來的光亮。只是，看完了，別忘了重新蓋上土。

「我們之所以分開，因為我們真心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