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將你從記憶里抹去——記《西西裡的美麗傳說》

二戰時，丈夫黎諾打仗應徵入伍，留下美貌驚人的妻子瑪蓮娜獨住在小鎮上。瑪蓮娜的美貌引起全鎮男人的覬覦，女人的嫉妒，更特別的，是激起了一個剛進入青春期男孩雷納多的萌動之情。從雷納多見到瑪蓮娜那一刻起，這個美麗、神秘、冷艷、高貴的女子，就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記憶里。雷納多初見瑪蓮娜的那場戲很是有趣，瑪蓮娜的出場堪稱驚艷：一群男孩坐在海邊，等待著女神的出現。女神來了，穿著緊身的V領白裙，誘人的高跟鞋和絲襪，風姿綽約，濃密的黑色捲髮被海風吹拂，在風中舞動。小雷納多驚呆了，「今夕何夕，見此粲者」。今天是什麼日子啊，讓我遇到了如此驚艷明麗的你！ 瑪蓮娜穿過條條街道，所到之處，必定吸引所有的目光，引起轟動，男人們貪婪地望著她，女人們妒火中燒，惡意中傷。而瑪蓮娜，她頷首斂目，極力想消除自己的存在感，極力想要低調，她從不施粉黛，可是美貌卻是藏不住的，不可抑制的。人們都在稱道瑪蓮娜頷首斂目的美麗，可是，誰又注意到她始終微蹙的眉頭？在那微蹙的眉宇間，寫滿了一個身處亂世弱女子的無助和隱忍。

雷納多的世界開始圍繞著瑪蓮娜轉動，他騎著自己的單車，總是在上學放學路上，特意到瑪蓮娜會經過的地方等待她的出現，只為遠遠一睹她的倩影，晚上偷偷跑到瑪蓮娜家的院子裡，窺探她的生活，守護者她。他聽她在思念丈夫時聽的情歌，用自己的方式報復那些在背後中傷瑪蓮娜的人。他趴在海灘上給瑪蓮娜寫一封封單相思的信，而所有的信一封都沒有寄出去，統統在他完成時，扔進大海。他幻想著自己是黑白電影裡的男主角，瑪蓮娜是女主角，他在心裡默默地對她說，請等我長大……他對她的感情，應該說是這個小鎮上最最純真的吧。雷納多從沒奢求過能從瑪蓮娜那裡得到什麼，唯有他知道，瑪蓮娜對丈夫黎諾的深情。

悲劇接踵而至，前方傳來瑪蓮娜的丈夫陣亡的消息，瑪蓮娜傷心欲絕，鎮上的男人開始在心底打著佔有她的算盤。流言四起，瑪蓮娜被告上法庭。惡俗的律師幫她打贏了這場官司，而他最終的目的，是佔有瑪蓮娜。雷納多在窗外看到律師的骯髒行徑，流下了無助、傷心的淚水。 政府的津貼補助變少，瑪蓮娜開始四處找工作。可是沒人敢聘用他，因為她的美貌會招來非議。可悲的是，瑪蓮娜的父親聽信留言與其斷絕關係，空難中，被炸死，瑪蓮娜徹底失去了所有依靠。鎮上的人不敢賣給她食物，政府不給她津貼補助，她失去了生活來源，在生活的重重壓力下，最終墮落，淪為妓女。這真是可笑，丈夫在前線為同胞拼命殺敵，而自己的妻子，卻在家鄉，被同胞欺侮。 昔日瀑布般濃密的黑色長髮，變為了風情萬種的紅髮；昔日的不施粉黛，變為了濃妝艷抹；昔日的頷首斂目極力低調，變為了顧盼生輝火辣張揚。她一席黑色低胸衣裙、黑色絲襪、黑色高跟鞋，高調的拿出一根煙含在嘴裡，身邊的一群男人火速湊上來，為她點燃無數個打火機，她點燃煙，周圍一片歡騰，可是，誰又注意到當煙點燃的同時，她眼角划過的那滴無奈的淚水？更不堪的事情發生，戰火蔓延到了小鎮上，為了自保，她成為德國軍官手中的玩物，女人們更加嫉恨她。

戰爭結束，德國戰敗，美國大兵開進小鎮的那一天，鎮上婦女積攢多年的嫉恨之火被點燃，她們拽著她的頭髮，把她拖到街上，兇殘的群毆了她。那些玩弄過她的男人淡定的旁觀，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麻木至極。人群中的雷納多，縱有錐心之痛，也只能默默地祈禱。人性的醜惡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少年的純真感情顯得那樣脆弱、那樣渺小。 女人們終於發洩夠了：她們剃光了她的頭髮，撕毀了她的衣服，把她打得遍體鱗傷，終於使她失去了往日的美貌。她渾身顫抖，掙紮著從地上爬起，唯一還剩下的美麗的眼睛裡溢滿了無助、屈辱、哀求的淚水。她望著那些玩弄過她，卻只當看戲的男人，終於撕心裂肺的大叫。我無法完全體會她此刻的心情，也無法用拙劣的語言描述我此刻的心情。我只能說，心碎，悲涼，眼淚奪眶而出。她那撕心裂肺的吶喊聲中，我聽到了一個無助的女人在控訴，是多年隱忍受辱的爆發。女人們似乎還沒有發洩完，她們叫她滾，她哀嚎著逃離人群，逃離家鄉。在上火車的路上，她通身黑色，頭上披著黑紗，只露出眼睛，她充滿防備，充滿恐懼地不停向四週張望，生怕被人認出。火車開動，她受傷的眼神最後忘了一眼家鄉。沒有人知道他的去處，只有雷納多，這個一直遠遠關注著她的男孩。當時我想，她是永遠也不會回到這個傷心之處了吧。 戲劇性的是，瑪麗蓮的丈黎諾夫並沒有死，他在戰爭中失去了一條手臂，染了瘧疾，死裡逃生回到了小鎮。黎諾尋遍小鎮，沒有找到他的妻子，他的房子也成為了難民收容所。而鎮上的居民，對他這個在戰場上為他們拼命廝殺，並且失去手臂的英雄卻是冷言冷語百般污衊。「我真不值得在戰場上為你們這群畜生賣命！」黎諾終於爆發，那些侮辱過他妻子的男人卻把他推倒在地！雷納多見狀，立刻跑過去，扶起黎諾，排掉他肩上的灰塵。 關於瑪蓮娜曾經的流言蜚語傳入黎諾之耳。雷納多終於能夠有機會幫助瑪蓮娜了。他給黎諾寫了一封信，告訴他，不要聽信流言，瑪蓮娜是純潔的，她自始至終只深愛黎諾一人，並且告訴他瑪蓮娜的去向，指引他去找她。 多年後，瑪蓮娜和丈夫回到家鄉，這片深深傷害過他們的土地。所有人都驚呆了，在人們或驚訝，或心虛、或害怕的注視中，瑪蓮娜挽著黎諾的手走過人群，依舊頷首斂目。黎諾則眼神堅定，高高仰起頭，鎮定地保護著妻子。瑪蓮娜沒有愛錯人，丈夫相信她、支持她、保護她，而黎諾也是唯一配得上瑪蓮娜愛的人。瑪蓮娜已不在年輕漂亮，歲月給她的眼角刻上魚尾紋，她變也胖了。不只是誰說了一聲：「早安，瑪蓮娜夫人！」瑪蓮娜轉過身，也輕道一句「早安」，氣氛頓時活躍了，女人們如蒙大赦的，不停稱讚她，塞給她給她食物和衣裙，多年的恩怨終被寬容化解。我在揣測這些女人的心態，她們是因愧疚而補償呢？還是看到瑪蓮娜不再美麗，瞬間拉近了距離，妒意就全消了呢？ 高跟鞋變為平底鞋，新潮的時裝變為普通的衣裙，瑪蓮娜拎著東西往回走。突然，手一鬆，袋子裡的水果滑落。依舊遠遠守護者她的雷納多飛快地跑過去，他終於有了勇氣面對他，他們也終於有了第一次對話。撿完水果，瑪蓮娜站起來，道一聲「謝謝」，轉身正遇離去，雷納多鼓起勇氣，心裡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化為簡單一句話：「祝你好運，瑪蓮娜夫人！」瑪蓮娜轉過身，對雷納多微微點頭，淺淺一笑：「謝謝。」也許瑪蓮娜並不會記住雷納多，也永遠不會知道雷納多對他的感情，更不會知道雷納多幫助她與丈夫相見。可是，這個小鎮上，至少還有過一個人，真正的愛過瑪蓮娜。 雷納多最後一句台詞，讓我記憶深刻：時光飛逝，我曾愛過許多女人。當她們緊擁著我，要我記住她們時，我總認為我會。而我永遠無法忘記的，卻是從來沒有要求過我的，瑪蓮娜。」 值得一提的是，本片的片名《西西裡的美麗傳說》，一直覺得很俗氣。可細細想來，才發現翻譯的如此貼切：傳說，給人感覺是很遙遠古老的事情；西西里，這個處在西半球的義大利地區，更有距離之感；美麗，對啊，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本來就是美麗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