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生活共舞，報遺憾以歌

壹

「今天平安夜去看了《愛樂之城》，覺得這樣的歌舞片也很應聖誕的景。它將電影的美展現得淋漓盡致，復古卻不陳舊，結局不圓滿卻不哀傷。以一種充滿愛意的方式講述生活中的遺憾，異常溫暖人心。這樣一種簡簡單單的美好與浪漫，在當下已不多見。」
 
看完《愛樂之城》的當天，我寫下了這麼一段文字。
 
如今回想起來，《愛樂之城》最打動我的地方仍然在此。比起勵志的「追夢」部份，在我心目中，更有價值的，是它對於「生活中的遺憾」的講述，和在這其中呈現的態度。



貳

影片中有一個橋段讓我印象頗深：塞巴斯蒂安加入流行樂隊，事業有了起色。米婭知道這並非他心中所想，認為這樣其實是毀了真正的經典爵士樂。兩人因此事起了衝突，塞巴斯蒂安一氣之下說道：「你只是看不下去我現在事業比你好罷了。」這句話極大地羞辱了米婭。之後，米婭自導自演的舞台劇反應冷淡，塞巴斯蒂安直到演出結束才跑過去出現在她面前，米婭傷心地離開洛杉磯這個逐夢之地，獨自跑回了家。
 
當塞巴斯蒂安跑去米婭老家，告訴她她終於遇見了伯樂；當米婭成功試鏡，邁開成功的第一步，兩人坦誠相談，我以為兩人會就此重歸於好。然而兩人最後還是分開了。
 
之前的爭吵，並不是兩人沒能迎來「happy ending」的直接原因。事實上，在我看來，導演達米安·沙澤勒用這一段故事揭示了兩人隱藏的問題：追逐夢想的軌跡、步伐不完全一致，並在矛盾出現時沒有進行有效溝通。
 
而讓人欣喜的是，沙澤勒並沒有對此進行批判。由於影片在時間這一維度上給予留白，我們無從得知米婭與塞巴斯蒂安份開、和他人建立家庭的具體過程，只是看到了這個結果。導演既沒有指責塞巴斯蒂安當年的言語與行為，也沒有貶低米婭的選擇。



多年之後，當兩人再次相遇，在塞巴斯蒂安的想像中，兩人沒有爭吵，他也沒有忘記去看米婭的演出，兩人後來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我們也不由想像，倘若當時兩人能好好溝通，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然而現實生活不容許假設。導演一方面探討了「溝通的可能性」這樣一個永恆的主題，另一方面卻也告訴我們，這樣的一個結局也未嘗不好。生活中有那麼多的十字路口，有時兩條道路並無好壞之分。
 
兩人的重逢，回想往事固有遺憾，心中卻無怨恨只餘感激。如果沒有塞巴斯蒂安，米婭或許不會得知那次寶貴的試鏡機會，或許不會鼓足勇氣重拾夢想；如果沒有米婭，塞巴斯蒂安的音樂之路將會多麼寂寞。
 
他們曾經擁有過美好的過往，卻最終走上了不同的生活道路、各自分離。
 
兩人最後的相視一笑，是一種釋然，也是對彼此過去的尊重。



叄

《愛樂之城》是一部歌舞片，它讓這一古老的類型重新煥發光彩。
 
影片的歌舞元素和絢爛的色彩一起，既給人一種過於夢幻的不真實感呼應片名，又在夢幻與現實沒有完美貼合之時平添了歡快的氣息。
 
歌舞里，有初戀的喜悅與戲謔，有追尋夢想的堅持，有對良辰美景的讚頌，有對愛的往事的追憶。可不管是什麼，都充滿著豁達的態度，明亮的心境，與繼續前行的信心。
 
《愛樂之城》的歌舞，讓人直呼生活真美。那些唱跳，似乎本就是一種象徵，告訴我們怎樣擁抱自己的人生。
 
一段看似不夠圓滿的故事，本容易給人感傷之感。可是《愛樂之城》的創作思維實則跳出了兩人的小小世界，將情感線放在生活的巨大語境中審視，也因此顯得大氣磅礴。



影片放映結束的時候，影院的工作人員跟我們感嘆，多少年沒有看過這麼好的歌舞片了。歌舞片的式微，或許跟它本身的類型特質有關。既給人美的享受而不顯冗長，既凸顯歌舞特色而不落俗套，的確並非易事。
 
《愛樂之城》卻做到了。它的成功，正在於一種難得的純淨之感，或者說，它將創作者心中的純淨折射給了觀眾。在此處，歌舞不是一種刻意的表現形式，而是自然而然地成為影片的一部份，讓人不由感慨：生活，不就是這樣？
 
影片結尾處塞巴斯蒂安的想像部份是一大亮點，好似螢幕上的舞台劇。它將觀眾帶回那個復古的時代，好似塞巴斯蒂安過去與現在的聯結。我們既懷念過往，並想像著平行時空；也心懷感恩地接納過往，充滿歡笑地凝視當下、看向未來。



《愛樂之城》的歌舞，仿若來自我們的心底。我們歷經過現實的殘酷，也體驗過夢境的虛無。可是最終，我們與遺憾共舞，報生活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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