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樂之城：爵士是否需要復興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愛樂之城》是我在去年釜山影展的片單中特意繞過的一部電影。雖然我是一個電影雜食動物，但是歌舞片有時候真的很難下嚥，特別是現代歌舞片。再加上本片導演2014年的力作《爆裂鼓手》也深得我詬病，所以我把它從熱門的片單中劃掉了。

當一部當代的片子打上了好萊塢的標籤時，你別指望它會給你帶來新的驚喜。先不說片中男女主角的歌舞技能平平，但有時候情到深處，即便是平淡無奇的劇情也能感到不少人，但是觀影中的我卻常常齣戲，而究其根底——電影的套路極其老土。

追夢—受阻—成功，是勵志電影的慣常脈絡。或許說，這是所有電影的套路，而有時角色追的不是夢想，而是外界對自己的認可。電影的聰明或是最大的噱頭是以主角二人惺惺相惜的浪漫愛情來包裝，加點懷愐傳統的元素（不論是爵士樂還是電影）以及向經典電影致敬的橋段。但是除去這些，《愛樂之城》呈現的還是老土得掉牙的美國夢。

而之所以這部片子上映之後，引起了如此熱烈的反響，恰好此時的美國國情與主流價值觀相一致，符合人們眼中的政治正確。

來自洛杉磯的男女主角，各自擁有自己的夢想。片場的咖啡廳侍者想成功通過試鏡，能真正當上演員。在酒吧演奏爵士鋼琴的樂手，想要擁有自己真正的爵士俱樂部，讓更多現代人接觸並喜歡爵士。二人由冤家發展成情侶，互相欣賞，後來彼此卻因追夢而分開。儘管最後二人在時別五年之後再度重逢，卻沒能送觀眾一個美滿結局。想必在情人節為了看愛情片而看此片的影迷，最後會吃驚得把爆米花桶都掉在了地上了吧~（誇張……）

電影中的神來之筆是請了真正的音樂人來出演其中的角色——John Legend。John Legend是一位曾九度摘得格林美音樂大獎的R&B/靈魂音樂家。雖然算不上是地地道道的爵士音樂家，但其本身亦相當擅長彈奏爵士鋼琴。電影中他所在的樂隊The Messengers，推測可能是向爵士樂歷史中著名的Hardbop（硬波普）樂隊The Jazz Messengers致敬。

劇中有一句對白我印象很深：Keith（John Legend飾演的角色）質問小塞，既然你如此的傳統與守舊，又如何革新爵士音樂？爵士是關於未來的。在男主角小塞的眼裡，Keith像是一個爵士叛徒，他能做出很好的爵士音樂，可為了商業目的，他漸漸拋棄了爵士的純正血統，走向了流行。作為一個保守的爵士樂手，他有點兒看不起他，但是為了生計他還是登門造訪了John Legend的排練室，決定當他的錄音樂手和巡演樂手。

我覺得這裡本身是有問題的，男主角說要拯救爵士，爵士真的沒落了嗎？爵士真的死了嗎？任何一種音樂都不會是既定不變的，它們在演奏，流傳的過程中就會有新的元素加入。即便是傳統的爵士音樂，也是多種音樂的融合與豐富，才會發展、形成現在我們所聽到的樣子。

在當下爵士音樂確實在市場上有所衰退，當然原因也是多樣的。傳統的爵士音樂受到新興音樂的衝擊，再加上事物在發展過程中的沒落。但是依舊有不少爵士音樂家正在努力玩出新東西。雖然電影裡The Messengers樂隊演奏的音樂過度偏向R&B、流行，但是有許多具有野心的音樂家仍然在添加流行元素之餘保有爵士樂的即興和實驗精神。很多優秀的實驗爵士樂手如Kamasi 華盛頓、Thundercat和Flying Lotus等等，在不斷革新爵士音樂，尋找傳統與創新之間的平衡。

當小塞加入了The Messengers之後，熟悉的鋼琴變成了數字鍵盤、合成器。但是他依然玩得遊刃有餘，並且在樂隊中佔據了一席之地，女主角米婭似乎有所反感。現場演出時，當瘋狂的女樂迷為他的琴技傾倒時，她卻後退了，而當他彈起爵士的間奏時，她又向前了。小塞在樂隊中獲得了認可，看似已經功成名就了。但是米婭卻認為他不再是自己之前認識的小塞了，而且他變了，變得世俗了。

在米婭的眼裡，小塞的夢想是當一個出色的爵士鋼琴手，然後開一家地道的爵士音樂酒吧。這些經歷要好過在一支知名的樂隊中擔任一個樂手。其實將兩者對比起來，你更願意選擇哪一個呢？打個很小的比方，你是一個優秀的吉他手，你是想加入一支牛逼的樂隊成為主音吉他手？還是自己開一家Livehouse偶爾秀一下你的吉他技巧，然後為別的音樂人提供舞台？

我想多數人會選擇前者。

可是米婭自己呢，女主又是如何看待成功的呢？

選角的頻頻失利，讓她沮喪不已。在男主角的鼓勵下開始了創作話劇，這個由台前轉向幕後的變身沒有成功。遭遇失敗的她回歸了家庭，這是好萊塢的母題之一，家是治癒內心創傷的港灣。但是從痛苦中痊癒的良藥，不是放棄自己的夢想或是慾望，而是一個新的機會或是一個重新燃起激情的新慾望。

小塞陪著她去試鏡，她的努力和天賦得到了認可，她成功了。而時間卻悄然的回到了5年後，她已經成為萬眾矚目的大明星，卻再也不是那個在小塞表演時歡喜得手舞足蹈的小妞了。而5年之後的不期而遇，看似兩人都實現了夢想，但是卻失去了彼此。

影片的結尾為有一段想像中的閃回，將故事演繹了另外一個版本，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這樣的劇情我想也沒有太多人能願意接受，因為本身不符合現實。

也許有人會說電影就是要塑造一個失意的爵士樂手，他得到了戀人認為的成功卻失去了戀人。他甘願成為一個平凡、守舊、苛刻的人。如果是這樣，那麼導演完全不需要給他戴一頂這麼大的帽子，爵士音樂的革新與傳承並不是在地下小酒吧里就能實現的，而他真正需要的是一個能展示自己技能的大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