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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來越愛你 La La Land

爱乐之城/爵士情缘/啦啦之地

8 / 678,734人    128分鐘

導演: 達米恩查澤雷
編劇: 達米恩查澤雷
演員: 雷恩葛斯林 艾瑪史東 Amiee Conn Terry Walters Thom Shel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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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藍

2017-02-21 21:42:03

因為夢想在一起的人,多半死傷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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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樂之城》開場的大塞車歌舞秀,感覺還不如岳雲鵬和《五環之歌》。

當然,《五環之歌》也既惡俗又噁心。但它的討巧處,在於岳雲鵬用饒舌貧嘴,既調侃爛透了的交通狀況,又涮了一把人們堵車時百無聊賴的心理狀況。它是喜劇的,但更是戲謔的,它直面的是愛而不能甚至是吐槽無力的生存現狀,除了死扛,你只有去開涮、去調侃、去變著法的揶揄,才可能感受到心理平衡,於是也就有了「你比四環多一環」,以及「你比七環少兩環」之類散發著特殊臭味的口水話。

《愛樂之城》恰恰相反:面對堵車時的煩惱(尤其歌舞結束後也表現了男女主角的確很憤怒),導演達米恩·查澤雷想到的居然是歌舞昇平——從一開始面對現實,達米恩選擇的態度就是背過身去否認,用歌舞昇平來粉飾大塞車時的憋屈。

背過身去否認的創作態度,貫穿著整部電影。

男女主角面對現實的時候如此,面對理想的時候更是如此。

在《愛樂之城》裡,「現實」是高司令和石頭姐共同的起跑線,他們都處在人生低谷,被困居又努力掙扎:司令總是被開除,沒錢交房租,連家姐都嫌棄,孤傲到沒朋友,但他的夢想是弄個專屬自己的爵士酒吧,演奏爵士樂,不管人少人多;石頭姐在華納片場一家咖啡廳做營業員,每天淨幹些不靠譜的事兒,比如開車擋別人的道兒、在禁停區泊車、甚至連一杯咖啡都賣不好(畢竟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但她每天都發誓要成為成為英格麗·褒曼那樣偉大的女演員,為此翹班去試鏡——處境相同造就的門當戶對,給了兩人不再顧影自憐的機會。他們可以在對方身上,垂愛自己的生不逢時。所以鬥鬥嘴跳跳舞,就在一起了。

但高司令和石頭姐,從開始就註定是要分手的。

首先,所謂門當戶對不過是導演達米恩的偽造。的確,人活於世的溫暖之一,莫過於自認為得到了一個比自己更需要呵護的對象,你既可以給他/她你希望從別處得到的溫暖,又能從他/她身上得到自我價值的極大滿足。但這愛的無私與溫馨其實是表面功夫,它內裡遮掩的,不過是被愛不能後垂影自憐的自私。與其說這是愛,不如說這是對自我價值的意淫變種。於人於己,這都是種殘忍,而真正把類似殘忍提煉出來的,是星爺在《功夫》裡搶劫啞女後,站在電車尾部吼出他標誌性的笑聲——愛情固然是自我價值的實現,但它的殘忍不亞於實現自我價值時,去欺負一個完全不如自己的人。

其次,面對夢想時,高司令和石頭姐的態度不一樣:高司令聽說石頭姐不僅想成為演員,還堅持寫劇本,他的反應是大加讚揚:「你會創作,是個天才!」但女主知道男主夢想時說了什麼?她的第一反應(也是心底最真實最直接的反應)是「我不喜歡爵士樂」——儘管後來她愛屋及烏幫高司令設計了爵士酒吧的Logo,依舊無法掩飾他們對於對方/夢想的理解和欣賞程度存在差異:高司令屬於文青思維,覺得「你搞創作你好牛」;石頭姐則是扭捏心態,「雖然我不喜歡但你喜歡我也喜歡吧」。

進一步暴露這種差別的,是夢想狀態的對調,以及對調之後的爭吵。迫於生活壓力的高司令放棄爵士樂,跟樂團巡演去賺錢,不料成功到連女朋友石頭姐來看演出,都被台下的迷妹們擠到最後一排。反觀石頭姐的個人劇本和單人劇場,台下冷清到連個幫她打掃衛生的人都沒有。所以高司令巡演結束回家給石頭姐驚喜的那晚,倆人爆發了——爭吵的焦點,是女主希望愛人不要因為現實壓力放棄夢想。這爭吵背後,隱匿的其實是石頭姐受不了自己渴望站到台上享受追捧的夢想,居然在本希望享受清冷的男朋友那裡實現了——這種現實的對調,於她而言太不公平。

對相同東西的不同訴求,往往成為人與人相處時悲劇的起點。

這像極了諾蘭《魔道爭鋒》裡的休·傑克曼和克里斯蒂安·貝爾:儘管都鍾愛魔術,但兩人看中的東西完全不一樣——傑克曼享受的是台下觀眾山呼海嘯的掌聲與喝彩,貝爾喜歡的則是魔術剛結束時觀眾的不解與震驚。《愛樂之城》也是如此,同為夢想:高司令要的是爵士音樂,冷冷清清也沒關係;石頭姐要的是眾星捧月,沒人能比她更耀眼。

於是問題來了:石頭姐一直抱持的,究竟是夢想還是成功學?

關於夢想,有兩種描述叫人欽佩:其一是摹刻出夢想的卑微,它是那些除了夢想別無所長的Loser的救命稻草,沒了夢想,他們連活下去的勇氣和尊嚴都沒有——星爺的《喜劇之王》就是如此:尹天仇的夢想並不崇高,甚至帶著塵土與鮮血的腥臭味,但總歸是人畜無害並能賴以度日;其二是勾勒出夢想的純粹,它與世俗、他人尤其和成功沒有半毛錢關係,是千萬人反對也難以抑制的內心渴望,哪怕被人嘲笑也在所不惜——蒂姆·波頓的《艾德·伍德》,多多少少涉及到了這個點。

但《愛樂之城》和導演達米恩,犯了一個大多數人都會犯的錯誤:混淆夢想和成功的關係。這種錯誤在於:談夢想時總帶著銅臭味,用宏大命題和金光燦爛去修飾;談成功時又扭捏作態,要嘛放低當初夢想的標竿,要嘛就大扯情懷——馬雲說自己不喜歡錢,和王健林唱「一無所有」,都是這個道理。

回到《愛樂之城》,它最大的問題就是太愛自己的主人公,以致於不敢暴露角色的真實性——好電影是需要狠心的。星爺即是如此,尤其從《功夫》後,他對這個世界的愛,就像他對李小龍的迷戀,似乎一下子被傾訴完了,在接下來的電影裡,他越來越絕望,也越來越決絕,比如陳玄奘,在表現個人物心存良善的同時,星爺卻把更多時間留給他的虛偽與腹黑,以此作為他西行取經的動力和手段。這種決絕與狠心,讓電影變得更值得嘴嚼。 說到底,並不是命運弄人,也不是身不由己,而是心底蒸騰的慾望,讓這些角色變得不再是理想中的自己。石頭姐即是如此:當結尾她用當年大明星的身姿到咖啡廳裡炫耀的時候,我們才知道,她對電影所謂的夢想,無非是人前顯貴的虛榮。

這就是那個打動很多人的蒙太奇結尾,讓我覺得既虛偽又噁心的原因——這固然是功成名就位高權重的人才能享有的特權(比如馬化騰說自己是普通家庭,劉強東覺得奶茶妹妹不漂亮),但它暗藏的邏輯其實是:只要「我」的夢想得到滿足,選擇和誰在一起、過什麼樣的日子,都是OK的——說白了,這個讓很多人流淚的蒙太奇夢想里,依舊容不下別人!

據朋友講,星爺很喜歡《愛樂之城》,看得淚流滿面。

想想也能說得通:星爺能有今天的地位,成功背後,被迫或主動捨棄的東西,更多不為我們所知,就他個人而言,很難再用成功或失敗去單一定義。從成功的角度看,星爺很容易把自己的情感帶入到高司令身上:即便沒跟當初的愛人在一起,但獨守酒吧,清清冷冷地演奏爵士樂,不正是當初的夢想?從失敗的角度看,星爺也可能把情緒投射到石頭姐身上:雖然眾星捧月受人敬仰,但沒能和當初愛的人在一起,難道不正是夢想的落敗?

好電影固然要有狠心,但更要有愛意——狠心指向的是親手配塑的角色,愛意則是螢幕下的觀眾。但大部份電影只能做到後半部份,比如《愛樂之城》那個蒙太奇,就蠱惑了為數甚廣的觀眾,連奧斯卡都給了14項提名,絕對算得上功成名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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