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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回家路 Lion

雄狮/ALongWayHome

8 / 250,881人    118分鐘

導演: 葛斯戴維斯
原著: Saroo Brierley Larry Buttrose
編劇: 盧克戴維斯
演員: 桑尼帕瓦 戴夫帕托 妮可基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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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大哩個豆

2017-02-26 01:12:19

不是今年奧斯卡最好的電影 但一定是最有人性的一部


(前方劇透預警)

我承認,在今年的所有提名影片裡,《雄獅》可能不是劇情上最出彩的一部,但是,它一定是最能溫暖人心那部。

IMDB 8.0分,爛番茄86%的新鮮度,不僅拿下了6項奧斯卡提名(跟《海邊的曼徹斯特》一樣多),而且,也都是重磅獎項:最佳電影、最佳男配、最佳女配、最佳攝影、最佳原創音樂、最佳改編劇本。

這麼看來,至少不是那麼糟糕吧?

其實,這部電影就是一個印度版的「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

年幼的小薩羅(Saroo)在火車站與哥哥走失,經歷了一場又一場苦難之後,終於被來自澳洲的布萊利爾夫婦收養。然而,成年後的薩羅在一次聚會上被喚起了鄉愁,決心尋親的他最終通過谷歌地球找到了家鄉,與親生母親團圓。

是的,劇情極為簡單,但正是這樣簡單的劇情,在「尋親」這樣普世的母題之下,才讓這部電影在影像上有了更多的創作空間,而真實故事的加持,更讓電影有了直擊人心的力量。

在導演加斯·戴維斯(Garth Davis)和攝影指導格雷格·弗來瑟(Greig Fraser)鏡頭下,整個故事顯得無比細膩,動人。

電影的開場,是一組美到令人窒息的俯拍空鏡:從有著懸崖峭壁的碧藍海岸線,穿過各式各樣的民居和房屋,最終定格在了荒涼貧瘠的黃色山丘溝壑上。然後,飾演童年薩羅的小演員,在一個滿是金黃色蝴蝶的山谷里,登場。

小演員Sunny Pawer

要說電影是營造視覺奇觀的藝術,在開場這幾分鐘裡,《雄獅》就已經做到了。

然而,這一組鏡頭的作用,絕不止展現視覺奇觀這麼簡單。畢竟,這種「上帝視角」的鏡頭其實並不少見,而在這部電影裡,可能「衛星視角」這個詞才更為貼切——因為,這就是通過谷歌地圖觀察地表的視角。

換句話說,這是薩羅整個尋親過程的視角再現。

這是目前任何其他藝術形式所無法實現的震撼。

隨著劇情的展開,電影的前半段劇情也開始步入正軌。

為了補貼家用,懂事的小薩羅求著哥哥帶他一起外出打工。然而,小薩羅終究是因為年紀太小而在車站睡去,醒來之後,哥哥早已不見蹤影。

儘管哥哥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待在原地不動,但小小的薩羅還是忍不住開始尋找哥哥。在尋找個過程中,他無意中誤上了一輛列車。

他在空蕩蕩地車廂里大聲呼喊,奔跑,但卻無人應答。

直到幾天之後,他來到了距離家鄉1800公里之外的加爾各答。

這裡沒有哥哥,沒有媽媽,甚至,這裡的人們都不說小薩羅說的印地語,而是孟加拉語。

於是,他爬上站台的柱子,竭盡全力地呼喊哥哥的名字,呼喊媽媽,沒有人應答。勉強扒著售票窗口,說出家鄉的名字想要搭上回家的列車,不僅沒有人幫他,還被人群推搡、責罵。最終,他來到了一群流浪孩子的中間。然而就在觀眾以為小薩羅可以暫時安頓下來的時候,一群粗暴的人販子就直接衝進入群開始搶孩子。

昏暗的隧道,晃動的鏡頭,快節奏的剪輯,把小薩羅的無助和不知所措表現得淋漓盡致,也讓觀眾的心緊緊地揪著。

逃脫人販的小薩羅獨自走在鐵軌上,一個好心的女人來跟他說話,說印地語,帶他回家,給她吃東西,喝飲料,還告訴他,會有好心人來帶他去找媽媽。

而當「好心人」來的時候,鏡頭語言再次傳達出了文字無法表達的資訊和情緒:

飄動的粉色窗簾,和好心人審視小薩羅的眼神,充滿了情色的意味。而輕輕撫摸著小薩羅臉龐的動作,看起來也十分令人不適。

當觀眾還在將信將疑的時候,導演直接戳破了謎底:

你做的很好,他就是我要找的

前一秒還是天使,下一秒就變成了惡魔。

還好,小薩羅又一次逃脫了。在街頭流浪了一個多月後,小薩羅終於被送進了收容所。

然而,收容所也不是什麼好地方。

明明被人帶出收容所就意味著被收養,有了新的家庭,然而,每一個被「請」出去的孩子,都顯得那麼的抗拒,不得不令人心生疑問。

聯想一下剛剛「好心人」的舉動,再看看那句「天亮之前帶他回來」的台詞,其實真相已經不能更明晰了。

印度的兒童性交易一直以來是根深蒂固的社會問題,而每年10萬走失的兒童更是弱勢群體中的弱勢。由於法律的不完善和處罰措施的不到位,連執法部門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不用提那些試圖從中謀取金錢利益的所謂「社會機構」了。

於是,觀眾剛剛差點就放下的心又重新懸了起來,揪心到甚至都忘記了,幸運的小薩羅最後是被澳洲夫婦收養了,才有了後面的故事。

不得不說,導演在這一整段故事節奏的拿捏把控相當到位。觀眾一口氣還沒串勻,下一個戲劇點就接踵而至。直到「20年後」的字幕浮現,才讓觀眾真正在情緒上稍微放鬆下來。

妮可·基德曼飾演薩羅的養母,蘇珊

到了這裡,也進入了影片較為拖沓和混亂的部份。導演試圖同時處理「薩羅和養父母」、「薩羅和女友」,「薩羅和弟弟」以及「薩羅與自己」這四組矛盾。

但顯然,在經歷了前半段資訊量巨大的故事佔去影片一半的體量之後,電影已經沒有時間去好好處理這四組矛盾了,畢竟,還有最後最重要的尋親環節需要闡釋。

所以,我們看到,成年後的薩羅突然就被聚會上的糖耳朵(薩羅小時候最喜歡的食物)喚起了鄉愁,突然發了瘋似的要找到自己的家,突然與女友和養母都無法好好相處,而又突然放棄為之努力了那麼久的尋親計劃。

魯妮·瑪拉飾演成年薩羅的女友

在畫面上,大量薩羅記憶裡的閃回讓本來就已經複雜不清的敘事變得更加混亂。因此,這一段的情緒推動,基本依靠配樂來完成。

但所幸的是,即便如此,我們依然可以通過不斷強化的視覺元素,水塔,車站,佈滿溝壑的土地等等等等,對薩羅的境遇產生共情,不至於齣戲。

直到,某天晚上,薩羅無意間再次點開谷歌地球,在一個他搜尋範圍之外的地方,找到了童年記憶殘片裡那座熟悉的車站,那個他沉沉睡去之後,就再也沒見到哥哥的火車站。

終於,在歷經了二十幾年的種種艱辛和困難之後,薩羅踏上了回家的路。

到了這裡,電影也終於畫完了一個完整的圓:從澳洲出發,來到印度,再跟著薩羅的步伐來到澳洲,最後,回歸印度。

夕陽,橋洞,樹林,小巷,一個又一個無比熟悉的場景,依次出現。而這些場景,導演早就在開場的時候以相反的順序為我們呈現過了,因此,每一個場景的再現,我們都知道,薩羅離家更近了一步。

戴夫·怕特爾飾演的成年薩羅

正是這樣一個又一個的細節,才讓電影顯得飽滿。而每一處觸景生情,都有著炙熱的情感溫度。

電影的情感高潮,自然是母子相逢的段落。但對於我來說,最讓我動容的,是電影的最後一幕。

當薩羅得知心愛的哥哥早就離世的消息之後,來到了當年和哥哥打鬧嬉戲的那段鐵軌。

鐵軌,是薩羅和哥哥童年裡最美好的記憶。

鐵軌,是讓薩羅和家人分離的禍首。

通過鐵軌,薩羅在認出了家鄉的位置。

還是鐵軌,把與親人離散多年的薩羅帶回了家。

在暖色的夕陽中,成年的薩羅也看到了童年的哥哥和年幼的自己,一樣還鐵軌上嬉戲打鬧。

而這,也畫滿了電影裡最後一個圓。

我是在電影院裡看的這部電影,當影片結束開始出字幕的時候,我透過淚水浸透的餘光瞥見,坐在我隔壁座位的壯壯的白人大叔,用手擦去了眼角的淚。

這的確是一部太打動人的電影。

不論是電影的細節設置還是情緒鋪陳,都直戳觀眾淚點。而電影所關注的主題,印度的兒童拐賣和非法性交易問題,但卻點到為止,不做過多的煽情和批判,恰如其分。

說到這裡,很自然的,我想起了一部同樣講述拐賣兒童主題的國產片,陳可辛導演的《親愛的》。

同樣也是走失兒童的故事,同樣也是讓人揪心的情節,同樣也是偏克制的表達。

但兩部電影最大的不同在於,視角的選擇。

《親愛的》從成人的角度出發,著力點是在親生父母尋子和所謂「養母」的矛盾上,更多的時候,是讓人對人販恨得咬牙切齒。

而《雄獅》則選擇從孩子的視角出發,從小薩羅的一路歷險中,再牽出社會現狀、法制漏洞等更深層次的議題。

這樣做的一個好處是,更容易讓觀眾入戲,產生共情。

《紐約時報》的影評人說:「只要你曾經是個孩子...你就會被這部電影深深震撼」。

當然,這個角度的選擇與原著《慢慢回家路》來自作者的一段親身經歷有關。不過,不得不承認,這個視角的選擇,是正確並且成功的。

而這部電影讓我感到震顫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這又是一部在好萊塢主流電影圈引起極大關注度的,以印度演員為核心、主要故事發生地都在印度的電影。

儘管本片的官方出品國家是英國、美國和澳洲,但顯而易見的,儘管本片描繪了印度社會的一部份黑暗面,但印度方在這部電影上投入的資源,不可謂不多。

而成年薩羅的飾演者,90年出生的印度裔演員戴夫·帕特爾(Dev Patel),也既《貧民窟裡的百萬富翁》之後,再次受到主流好萊塢的廣泛關注,提名了奧斯卡的最佳男配角。

上一次與印度有關的電影受到這樣的關注,是《少年派的奇幻漂流》(2012),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影片的提名。而上一部與中國有關的電影在好萊塢走得最遠的,還是《臥虎藏龍》(2000),至於華裔演員在好萊塢的戲路,就更不必多說了。

有趣的是,就在上週,號稱中美合拍片的第一次「重工業產品」的《長城》,在全美3200餘家影院上映。

至於美國媒體對於這部中國大片的評價,一個字總結,慘。

這樣現象的背後,其實透露出的還是骨子裡的不自信。我的美國朋友看過《長城》之後問我,為什麼一個這麼中國的故事裡,要以幾個白人為主角?

我也不知道。

而今天,在亞洲文化背景怎麼與好萊塢結合的問題上,《雄獅》這部片子,至少在人性的刻畫和演員的選擇上,給我們好好上了一課。

(本文首發於【毒舌電影】微信公共號,文章發佈時略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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