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2-26 02:35:44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除卻在第75屆奧斯卡上獲得最佳長篇動畫電影的《千與千尋》,日本影片在奧斯卡總共拿過四次最佳外語片獎——1951年的《羅生門》、1954年的《地獄門》、1955年的《宮本武藏》以及2008年的《入殮師》。
電影是奇觀,商業電影販賣視覺奇觀,文藝電影展示文化奇觀。《入殮師》將視角對準了被日常生活所遮蔽的「喪葬文化」,細緻入微地展示了入殮師這一職業的日程生活程序。在電影中,入殮師被佐佐木老人浪漫地稱為「幫助別人踏上旅途最後一程的人」。雖然我們都未死過,但都很想知道自己死後將被如何處置。在處理死亡命題的同時,《入殮師》還探討了日本各種家庭關係結構,羅織了一張情感關係的大網。兩相結合,或許就是《入殮師》可以問鼎奧斯卡的重要原因。
日本人似乎對死亡有更超脫的認識,個中原因可能源於日本的島國民族性格或心理特質。櫻花是日本的國花,很多電影都會呈現出櫻花這一意象,《入殮師》中便有大段大段的表現。櫻花的特點是開放時燦若雲霞,但轉瞬間紛紛飄落,無常之美成為洞察人生真諦、感受生命瞬間的契由。在侯孝賢的《悲情城市》中講了一個跳瀑布自殺的日本女孩的故事。她不是厭世,也不是失志,是面對著燦爛的青春,怕它一旦消失,不知如何是好,不如跟櫻花一樣,在生命最美的時候,隨風離枝。關於死亡,村上春樹在《挪威的森林》裡面有過著名的論斷:「死並非生的對立面,而作為生的一部份永存」。所以,《入殮師》沒有將死亡當作一個禁忌去展示,因為「這是很普通的事」,於是我們看到——一群親人輪流地去親吻一個逝去的老人,當老人臉上滿是口紅的印記時,兒女們樂作一團,並感謝父親陪伴她們的生活。澡堂老闆娘去世,喜歡她的那個殯葬館的老人會相信兩人會在另一個世界相會……,死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電影用喜劇處理悲情,這是一種超然的死亡觀念。
電影的敘事的層次結構一般為:淺層的人倫情感訴求以及深植內裡的文化訴求。而《入殮師》則做了反向示範。「喪葬文化」因為作為奇觀展示而被推到了前景,而入殮師大悟父子的情感線索則被放置在了背景展示,但是隨著敘事的推進,背景和前景交融,慢慢置換。這種前後景深的漸變讓電影的形式充滿了魅力。同時證明,奇觀只是表面,抵達情感深處才是最終目的。入殮儀式展示了不同的家庭情感結構——丈夫不知道妻子生前最喜歡用哪一支唇膏;父母只知道為兒子的性別傾向而爭吵而絲毫沒考慮過兒子的感受;母親在女兒死時候還是無法接受自己女兒是一個染著紅頭髮的不良少女;在政府工作的兒子不明白母親為何執著地要為鄰里開那麼多年的澡堂……在經歷別人的生死之後,大悟解除了對父親的誤解和嫉恨。在他為死去的父親化妝整理時,父親死前居然還用手緊握三十年前的那顆小鵝卵石……
一部電影結局的處理往往是最受人關注的部份。《入殮師》舉重若輕地處理了死亡命題,是一種東方式的解決之道,與自我毀滅的價值取向相比,《入殮師》則更討巧,更易為大眾所接受,是向世界講述民族故事的一個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