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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

2017-03-04 01:12:56

離開白宮前的最後時光


當傑奎琳還未從槍擊的驚嚇中緩過神來,紫紅色的套裝上殘留著甘迺迪的血跡時,副總統詹森已迫不及待的宣誓就任美國總統了。就在那一刻,傑奎琳是如此孤獨,身處一群政府高官和聯邦特工之間,卻沒有人在意他,冷漠的寒意充斥著整個機艙。眼見詹森夫人成了新的「第一夫人」,而自己瞬間喪失了這個高貴的封號,難以掩飾的失落感,閃爍在娜塔莉•波特曼眼神中。可她心有不甘,還試圖在眾人面前刷下存在感,倔強的提出各種要求,得到的回覆卻是「甘迺迪夫人,你沒必要這樣...」

的確,隨著丈夫在敞篷車上遇刺的那兩聲槍響,傑奎琳就不再是美國總統夫人了,在小叔羅伯特的庇護下,在全世界關注的同情中,她僅存的那一點榮光,只夠映照到葬禮結束。《第一夫人》的鏡頭對準了傑奎琳•甘迺迪,對準了白宮,一家之痛,一國之哀,填滿了一百分鐘的螢幕,卻填不滿她坎坷的餘生。從傑奎琳對葬禮安排的出爾反爾來看,周圍人只是在容忍她「最後的任性」,畢竟等到國葬結束後,她和孩子們就不得不搬出精心佈置的房間,把白宮的佈置權交給詹森夫人,她的繼任者。

歷史上的傑奎琳是如此光鮮,她一直在意自己的公眾形象,優雅、賢惠、獨立、時尚...但是嫻熟的抽菸姿態,又不能讓公眾們知曉,一切都是身份的掩護,這固然給自己平添了壓力,卻能給丈夫和整個甘迺迪家族加分。傑奎琳本人的天生條件並不完美,反而是娜塔莉•波特曼的面孔更精緻,更俏麗,經得起攝影機全方位的凝視,導演用大量的特寫來捕捉內心世界的波動,這種距離是當年的媒體無法靠近的。此外,傑奎琳的骨架大(五英尺七英吋),波特曼身材嬌小(剛夠一米六),在片中出現群戲和對手戲時,後者更顯得楚楚可憐,同閨蜜說話時都要仰著頭,在電視前也會流露出緊張的情緒,更突出真實可信。從《這個殺手不太冷》的孤女馬蒂達,到《黑天鵝》裡的舞者妮娜,以及《星球大戰》裡的阿米達拉女王,波特曼一直在詮釋個性獨立的,內心強大的女性,比起那些虛構的角色,扮演傑奎琳•甘迺迪的挑戰更大,畢竟「從沒有一個女人親眼見到丈夫死在自己身邊」。而且這痛苦的一幕還被全世界媒體直播了,成了二十世紀標誌性的歷史瞬間,從當年模糊的8毫米膠片,到如今清晰的大螢幕,攝影機從紀錄式的遠景變為敞篷車的正上方,「爆頭」的那一刻更血腥,更猛烈,更加猝不及防。

去年在威尼斯電影節上,《第一夫人》斬獲了最佳劇本獎,算是今年奧斯卡的表演、配樂和服裝類技術提名,這幾個環節的處理尤為突出。除了這部作品,導演帕布羅•拉雷恩去年還拍了《追逐聶魯達》,這位年輕的智利導演熱衷於歷史人物和事件。但他不是美國人,也沒有經歷過甘迺迪治下的冷戰時代,影片的著眼點只能落在當事人身上,難以擴展到更廣大的層面。從遇刺到葬禮的短短四天,並不按照時間順序呈現,而是通過事後採訪來撿起回憶,剪輯上更自由,隨時可以跳躍到襲擊前的電視錄製,襲擊批捕殺手的直播之中。等到影片臨近尾聲時,導演才把甘迺迪「遇刺的瞬間」徹徹底底展現在觀眾眼前,一槍打中頸部,一槍打中後腦,頭骨擊碎,眼見鮮血混著腦漿飛出,一旁的傑奎琳驚恐萬分,本能得用手去摀住丈夫...視覺上的衝擊感立刻把情緒推上了高潮,填補了關鍵細節的缺失。這種先鋪墊事後處理,漸入平淡時,再回溯前緣的敘事結構,尤其適合此類影響深遠的歷史事件,譬如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在《薩利機長》裡就用了一回,比平鋪直敘更富懸念和層次感。

過去了半個多世紀,「甘迺迪遇刺」依然是美國曆史上最具爭議的懸案,到底是誰殺了這位信奉天主教的最年輕總統,被封存的勘察證據,離奇消失的證人,言之鑿鑿的陰謀論,直指副總統詹森和背後的利益集團。但《第一夫人》不是奧利弗•斯通的《刺殺甘迺迪》,沒有把重心放在複雜的政治鬥爭上,鏡頭僅限於傑奎裡的視角,看待丈夫去世後的物是人非,身材高大的詹森在她眼中,幾乎是個陰謀得逞的小人,在宮廷政變中撿得了王位。整個白宮裡值得信任的只有鮑比,為了尋求內心的平靜,她還得去找一位天主教神父,終於吐露出了對這段婚姻的質疑,「假如我只是嫁給了一個平庸的,醜陋的普通男人」。帥氣的傑克在影片中鏡頭不多,出場次數甚至不如他弟弟,也沒用閃回來交代他們的的婚姻生活,到底是夫唱婦隨的恩愛,還是傳言中那樣被夢露攪得雞飛狗跳。傑奎琳是孤獨的妻子,是堅強的母親,也是甘迺迪家族的兒媳,她甚至不在意到底是誰殺了丈夫,第一時間糾結地是國葬的規格,甘迺迪的歷史地位,能否與偉大的林肯比肩,彷彿她之前為白宮的改造和佈置,是要精心準備一個祭壇。

除了最佳女主角,《第一夫人》還獲得了最佳服裝設計的提名,復原的六十年代質感,也主要體現在傑奎琳身上。作為一代女性的時尚引領者,傑奎琳•甘迺迪的品味一直被稱頌,戴高樂、赫魯雪夫等口中的「可愛的女人」,提升了美國女性的形象。在影片中主要的場景里,傑奎琳共換了三種不同套裝:遇刺時的紅色,葬禮前後的黑色,接受採訪時的白色,這三種色調其實都與她內心相對照。紅色的裙子和絲襪上沾著鮮血,卻一直不肯換下,傑奎琳經歷著常人難以想像的劇變;黑色的禮服壓抑著白宮的最後時光,安撫子女的同時,她還要為了葬禮規格與新政府討價還價;等到了回到麻薩諸塞州的家時,放下「第一夫人」身份的傑奎琳,一身白色套衫接受採訪,即便偶爾露出真情實感,也能立刻反應過來,「這一段可不能登」。而在遇刺前錄製的偽紀錄片中,沒有色彩,只有摒除了所有情感的黑白影像,此時的她,正向全美國展示自己「白宮女主人」的地位,何曾料到下半生還將飽受親人早逝之苦,縱然卸下了「第一夫人」的名分,也逃不出「甘迺迪家族的厄運」。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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