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莓/WildStrawberries/野草莓
導演: 英瑪柏格曼2017-03-09 00:31:57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野草莓》這部電影,有許多充斥著強烈主觀回憶的鏡頭,讓人觀影時常常迷失在主人翁伊薩克的夢境和現實當中。這種回憶式蒙太奇的使用,讓我不禁聯想到《八部半》中的貴多,同樣是這麼一個容易墜入主觀思維浪潮,敏感而自我的角色。只是伊薩克和貴多,一個是年邁患病的醫者,一個是正值壯年的導演,相同的卻是他倆抹不掉的追溯往昔的印記。
我們常說年老者的通病是倚老賣老,但《野草莓》中的伊薩克,無論我如何去揣摩他的性格特質,他都像極了一個心思純粹的小孩兒。他懷念曾經的戀人,懷念年少的家庭,懷念過往的時光。一次次的夢寐讓他愈發清晰地認識到情感受挫的難熬、家庭鬧騰的幸福和直面死亡的落寞。年輕時愛慕的妙齡女子摘采野草莓的鏡頭是青澀的記憶;故地重遊想起一家人坐在一起用餐的鏡頭是留戀的回首;而影片中不時出現的物象懷錶和那裝著伊薩克自己的棺材的鏡頭則像徵著對死亡的恐懼。是什麼讓伊薩克的迷戀如此深沉?我想,這正是年老者的孤獨和激情未泯的心靈為自己的追憶播下了種子。
伊薩克和兒媳驅車前往母校領取榮譽獎章,一路上他們遇到了三位可愛而真誠的年輕人,他們的青春活力為枯燥的旅途增添了話題和色彩。緊接著又因車禍遇到了一對爭執不休的夫妻,他們的矛盾也折射出婚姻本身冷酷、自私和互不理解的現實。不過兒媳最終禮貌地讓這對冤家及時下車,也表現出她對摒棄不和諧、不直率、純粹自私這些人性污點的決心。他們最終把這三位真摯的年輕人載到了目的地,而年輕人也為伊薩克的為人而感動,他們送給他的花束和臨別時的歌聲,再一次證明了生命除了冷酷、自私還存在著另外一個面相----正直、熱情和坦然。
對比這三位可愛的年輕人,伊薩克的母親則是一副威嚴、冷漠的面相。年輕時她對孩子種種細緻入微的苛求,造成了她九十高齡兒女滿堂卻沒有任何子孫前來探望的結局,即便她仍然錦衣玉食、態度冷漠。但這些特質都不是絕對的人性,因為,她竟然記得每個子孫的生日,並會在生日那天送去她的禮物;她竟然一直收藏著兒子幼時的玩具和那張她口口聲聲稱之為廢物的合照。不難理解這位可憐的老嫗,一輩子怒目嗔怪,到頭來卻還是釋然不了內心對子孫的愛,只是這份愛是畸形的,當然,她也得到了兒女畸形的回報。
伊薩克的兒媳和兒子為要不要孩子這個問題爭執不下。兒媳的態度是誠懇而獨立的,她堅決要生下骨肉,即便自己深愛著丈夫。但做丈夫的卻難掩其痛苦,他覺得生下這個孩子勢必阻礙生活自由、家庭幸福。但影片的最後他卻坦誠布公地對父親講:「我離不開我的妻子!」是什麼讓他做出這樣的讓步?我想,即便一個人如何地不能釋然對過往、對痛苦的記憶,他也不得不面對更加值得貪戀的現世愛情和生活,正是這股源自生活本身的勁道,讓他選擇了與根深蒂固的執拗背道而馳的態度。而幸運的是,這正是一條通向釋然生命極致的道路。
影片的最後,夢境中年邁的伊薩克同年輕時期的戀人手牽著手,踏過那片野草莓地,來到一個湖口,他看見了這麼一幅畫卷:男人杵著長竿凝神地專注釣魚,女人倚著樹林悠閒地觀景。這是一幅靜態的和諧影像,卻是伊薩克心中對釋然生命最極致的詮釋。
伊薩克醒了,又側過頭去,傾陷在一片寧靜之中;電影落幕了,而我們的生命釋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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