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時間和個體

越長大越發現時間的不可捉摸。
它到底是什麼。

這似乎可以和我所有其他的無意義的猜想都相關，它貫穿於整個個體的存在過程，可長可短，可寬可窄，看似可以計量卻缺少計量的本質。

在這部戲裡，時間是一個機器？時間就是時間？
夢境耶，現實耶，誰能分得清楚？或許是靠時間。

在現實里有白晝，有黑夜，有斗轉星辰，有一年四季，有生老病死。穿越空間距離需要時間，呼吸也需要時間，平復內心需要時間。夢境裡的話卻不需要這些，一瞬即可滄海變桑田。

但時間靠這日日夜夜來計算就靠譜了嗎？人可以在一秒鐘生出無限個念頭，又可以在一秒之間萬念皆灰。那麼晝夜的更迭所造成的差別還不如一個念頭的改變來得更激烈。

好多雞湯在教人如何控制時間，所謂的自控其實也不過就是教人怎麼自己控制自己的時間，在什麼時間做什麼事情，或者用更少的時間達成一個更宏偉的目標，完成一個更切合實際、符合自身利益的任務。把所有的時間都規劃好，然後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

像是一直在加班，然後終於得來不容易的休息日的今天下午。我坐在沙發里，捧著可樂，看了這部電影。完全能想像到辦公室裡其他的人忙得團團轉的情景，此刻這段時間對於他們來說應該是緊迫的、分秒必爭的。

但我卻能聽到窗外小鳥的叫聲，遠處偶爾一聲車笛的響聲。我覺得這一刻對我來說是被無限延長了的。正如我在思索時間的此時，時間正在放慢它的速度，凝視著我。

有一個非常有趣的設想，如果時間停在這一刻靜止，我會不會就不會感覺到飢渴也不會衰老，然後也不會死去。我會以此時此刻的形態永遠定格在這裡。那我應該也不會動，腦筋也不會思考。靜止在這裡。然後塵埃也不會落地。

所以問題是，是時間帶來了一切的改變嗎？還是一切的改變帶動了時間的轉動呢？

我不明白為什麼看了好多影評大家討論的是白皇后是不是一個綠茶，或者討論愛麗絲的三觀是不是有問題……當然我也覺得把愛麗絲關進精神病院這件事很符合槽點……但真正吸引我的是編劇對於時間的理解和想像。

什麼女權這些問題，我當然欣賞這些支線的延伸和探討。但對於時間的想像，卻是讓我腎上腺素激增的然後打了好多字的原因。

我寫影評其實只是為了釐清自己的一些思路，因為如果不這樣記錄下來，思路會斷掉，然後就會消失。但寫下來，哪怕再無章法，也會一點點靠邏輯去捋順它。

記得高中最後那半年，地獄般的煎熬。我從一個每天大家一起吃喝玩樂的私立學校轉學到家鄉重點的公立學校。那會兒的模擬考試簡直不要太多，因為自己當時初中的時候成績很拔尖，所以有很多那會兒初中的校友感覺我轉學過來造成了很大的威脅（這也是我想吐槽的一個關於時間的點，很多時候在某個階段我們會把一些事情看得特別特別重要，但回過頭來就會發現自己當時只是執拗和幼稚，眼界太狹窄也太放不開），所以我參加了第一次模考之後，就有當年初中的那麼一群校友堵在我當時的班級門口打聽我的成績。現在想想，孩子們的心思真的很單純，因為如果我當時學習成績非常好，在哪其實都是一樣的。但，我成績並不好。簡直差到一塌糊塗。那會兒高三還剩半個學期就要高考，我在年級裡的排名中等。意味著最好的打算，我只能考一個二本的學校。

然後那會學校里模考的考場安排是按照上一次模考成績的排名順位來安排的。班主任說，只有進入一號考場，才會考到一本的院校。我在第四還是第五考場來著？那會兒他們會從第一考場特意來看我，然後問我這幾年發生了什麼。

我如實跟他們說，我在高二的時候談了個戀愛，然後分手了。他們就用一種怒我不爭的表情，哀我的不幸。人性里有一種很微妙的東西，就是我碰見好多人，他們當看見對方比自己過得好的時候，眼紅得沒辦法跟那些人做朋友，反而當那些人落難了不如自己的時候，他們卻願意伸出援手施以慷慨。當然也有些人看見對方比自己過得好的時候，拼命的攀附別人，當別人落了難得時候，卻劃清了界限。其實那些比他們過得好的人，或者那些落了難的人從未改變過初衷，只是境遇不同，卻訝於人情的冷暖交替。

我知道他們並不是故意要這樣，只是在那個體制下會這樣。我離開那種體制已久，所以初回來的時候一直是以一種體制外的心態來與他們相交。大家都不容易，女生在本應最如花似玉的年紀都剪了短髮，每天埋頭做題，起早貪黑冒了一臉的痘，男生在荷爾蒙分泌最旺盛的季節也沒空想女生，還是每天埋頭做題。

一切都是那樣井然有序。

我記不清那時候我的想法了，只知道那會兒家長對我說的話是，你也玩夠了，該好好安下心來學習了。我那會兒又離開了老同學，又失了戀，也覺得除了學習沒有什麼其他的任務了，所以也只有學習。

不記得那會兒的心情。只知道那會兒肚臍那裡會化膿。沒有告訴家長，我每天拿個創口貼把那裡貼上。現在想想，那會兒應該是內心很上火卻又不知道自己在上火的狀態吧。所以只是身體上有了上火的不良反應。

然後有一天，我記得特別清晰。跟朋友去文具店。有賣那種特別精美的書籤一樣的月曆，一個月一張，每張上面都有很漂亮的插圖，很漂亮的文字。

於是我買了一本。

其實我那時候不需要什麼日曆。因為班級後面的板報上每天都在更新著倒計時。
可能是日曆太精美太好看了吧，起碼比那一疊疊的套題更讓我身心舒暢。

拿著那日曆，坐在自己家的沙發里，一頁一頁翻過去，欣賞插畫和文字。突然翻到了9月。那上面應該有金黃的麥田之類的圖畫，我當時喃喃自語，哎，你說你在這張日曆的時候人會在哪裡？會不會已經去了遠方的大學？會不會？還是哪也沒有考上，在家裡失魂落魄地哭泣？你會在哪裡。

又數了數，發現自己還是在那本日曆的開頭處。
很好，還有五個月。你的人生可能就會迎來改變了。

每天晚上看書背題，上課，找了家教給自己補習。像陀螺一樣有節奏的旋轉。
最後高考的時候，考了年級第九。驚呆了好一批人。


然後真的在8月底的時候啟程去了遠方。

我當時沒有想太多，我這個人一向都不會想太多關於自己的事情，一直以來滿腦袋想得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或者是編一個小故事，或者是編一個人物，總之想得都是虛擬多過於現實。

那會兒以為每一天都很慢長，現在回頭一看，真的是很短暫，白駒過隙。

譬如這個下午的此刻，我覺得窗外夕陽的顏色剛剛好，透過百葉窗照進來的樣子格外溫暖，格外體貼，但可能明天的此刻，我已經想不起今日的這種心境了。

就好像高中未轉學之前居住的那個宿舍，四個女生躺在自己床鋪探討未來，具體的內容想不起了，卻始終記得那被夏風吹動的綠色窗簾，透著光，忽閃忽閃地在飄動。又溫熱，又舒暢。

有一天，或許更未來的某一天，我的頭髮會斑白。再記不清自己幻想的那些人物，他們淡然了，褪色了，最終死去了，消失了，無聲無息。正如我們每個個體的人生，都幻想著成為什麼，然後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宇宙里。

過去的時間已經死去，如何回得去。
未來的時間也終將要死去，就算去到了也是更迫切地面臨失去。

誰會知道當年那隻打架最厲害，最威風凜凜的恐龍是誰嗎？
誰會知道當年那個最叱吒風雲的人物又是誰？


不是時間讓我們變得渺小，是我們把自己看得太大太重要了。


好多好久不見的朋友已經不能再稱之為朋友，因為他們的時間我好多都沒有參與，所以不了解他們的現在。

但我始終記得那些一起相處過的，甜蜜的、掙扎的、執拗的、自以為偉大的美好時光。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