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只是「夢想」的點綴

看完今年奧斯卡大贏家《愛樂之城》，最大的欣喜是那些盪氣迴腸的音樂，至今縈繞在自己的腦海中，所以深覺片名中的「樂」字名副其實。當然，音樂只是骨架，最終還是要襯托主題的魂魄，那麼所冠之「愛」字，真的是影片的核心嗎？

仔細想來，男女主角雖然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有過反覆、搖擺，但他們的性格本質始終未變：女主終究是個不拘一格的實用主義者，而男主則是忠於信念的理想主義者。影片開頭，女主作為咖啡廳服務員乍見大明星時露出的艷羨表情，便透露了她內心出人頭地的渴望。這樣的念想是無可厚非的，但她卻有著敏感的自尊，很重視外界對自己的看法，不想讓「慾望」顯示地太強烈，而是想要披上「理想」的外衣加以裝飾。

因此，當自身的潦倒與富家男友「勢差」明顯時，女主看到執著追夢而又同樣潦倒的男主，既容易產生某種同理心，又可體驗更加新鮮刺激的異性反饋，還能證明白己似乎也有著某種純粹的兩性關係追求，於是很快墜入情網。不能說她對男主沒有愛，但這種愛混雜著許多個體願望的投射，怕是「自愛」的成份更多些。若是真正涉及到利害相關之事，她終究無法像男主那樣「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比如獨角戲結束後會因為幾個觀眾的負面評價而沮喪到崩潰，乍一聽男主捎來的試鏡消息時也會怕再遭打擊而極力抗拒。

與之相反，男主才是一個真正的理想主義者，他既可以為追求獨立的音樂道路而離群索居、忍受清貧，也能為了「曲線救國」而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且不怕「清譽」受損，但求己心安定，故行為方向雖不相同，其「道」卻是「一以貫之」。他也是真正愛女主的，為了給她穩定的生活，為了幫她實現願望，可以暫時放棄自己的夢想；當女主有了事業騰飛的機會，也會寬容放手，不會給她牽絆、成為她的負累。

可見，男主與女主根本就是兩種人，有著不同的價值觀念與行為準則。他們或許會在「同病相憐」的時候暫時「抱團取暖」，但時間一長，終究還是會各走各的路，相忘於江湖。由此而言，結尾處女主的丈夫應該就是她事業上的「貴人」吧，或許不是導演之類、便是富豪一流？若非如此，為何之前演技那麼不受待見的女主，五年內就鹹魚翻身？為何在事業剛有起步的時候，她便很快生了孩子？以她對事業成功的渴望，應該是終於找到了實踐某些行業內「潛規則」的機會了吧？所以，偶然進入昔日情人的小酒吧，聽到那段熟悉的音樂，腦中浮現出另一種人生的過法，遺憾的情感終於得到了某種精神上的自我補償。這之後，自然要馬上「事了拂衣去」，省得節外生枝了。

從這個意義上說，這個影片的中譯名很容易讓人被誤導，因為按照影片所傳遞出的信號，所謂純粹的「愛情」只是一種短暫的體驗和美麗的點綴，可以作為「夢想」的輔助和襯托，但一旦兩者衝突時，「愛情」就必須靠邊站。那麼，「夢想」又是什麼？它定然是千人千面、各不相同，但從男主女主的經歷可知，純粹的「夢想」是「不成熟」的表現，其中固然有意氣風發、熱情衝動之類的可貴因素，但略加感受一下就可以，長久抓著不放就不可取了。你只想彈自己的曲子，那就會連個在飯店打零工的機會都失去；你只想打磨自己的演技和「獨幕劇」，那便要跑6年的龍套而無人問津。世界不是你家的後花園，想怎麼闖就怎麼闖，你要先接受種種不完美，試著存活下來，再去一點一點地接近夢想的彼岸。污泥中才會生出清蓮，濁水裡才能存活魚蝦，既然絕大多數人都不是能夠生來「任性」的，那就別有太多的精神潔癖了。畢竟，自由之路，也是戴著枷鎖走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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