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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Seven Days

冬/七天/SevenDays

6.2 / 47人    73分鐘

導演: 邢健
編劇: 邢健 劉覲愷
演員: 王德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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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斯年

2017-04-02 02:50:11

電影《冬》意蘊的幽玄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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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玄」是日本古典文論中藉助漢語而形成的獨特的文學概念和美學範疇。「幽」者,深也,暗也,靜也,隱蔽也,隱微也,不明也;「玄」者,空也,黑也,暗也,模糊不清也。「幽」和「玄」二字的結合,同義反覆,強化了該詞深邃難解,神秘莫測,不可言喻之意。這種日本獨特的美學源自於其對自然風土的細膩體悟。近期上映的小眾電影《冬》中,電影採用黑白默片的形式,大量空鏡頭和長鏡頭的使用,以及獨特的敘事藝術都將日本美學的「境生象外,意在言外」進行了完美的詮釋,在空寂引發觀眾的聯想想像,在幽遠中蘊涵著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 本文以日本幽玄美學為切入點,分析電影《冬》的主題表達、敘事藝術、鏡頭語言。 一、藏而不露的主題表達 幽玄是日本美學觀中的重要組成部份,形成於日本中世紀,在日本文論發展史上,其涵義也經歷了確定與不確定,變與不變,可言說與不可言說的矛盾運動。美學大家大西克禮的《幽玄論》用西方美學概念辨析的方法對「幽玄」進行分析,劃分出了是個七個特徵:一、「幽玄」意味著審美對像被某種程度地掩蓋遮蔽,不顯露,不明確,追求一種「月被薄霧所隱」「山上紅葉籠罩於霧中」的趣味;二、「幽玄」是「微暗,朦朧、薄明」這是與「露骨」「直接」「尖銳」等意味相對的一種優柔、委婉、和緩,正如藤原定家在宮川歌合中的判次中所說的「於事心悠然」就是對事物不太追根究底,不要求在道理上說得一清二白的舒緩,優雅;三、是寂靜和寂寥,正如鴨長明所講的「秋空夕暮,杳無音信」;四、深遠、特別是精神上的東西,不單是時間空間的距離感,而是具有一種深奧的精神意味;五、具有內在的充實性,「充實」是以上所說所有構成因素的最終合成與本質,其中凝聚著不可言傳的意蘊;六、具有神秘性或者說是超自然性,指與自然情感融合在一起,深深的宇宙情感;七、幽玄具有非合理,不可言喻的意味。最後,大西克禮的結論是「幽玄」作為美學上的一個基本範疇,是以「崇高」中派生出來的一個特殊審美範疇。 就本片而言,年輕導演刑健賦予《冬》一種超脫物外的特殊氣質,無論從主題思想,還是敘事藝術都有別於國內其它電影,可以說《冬》是導演刑健在中國的實驗性電影,既不是紀錄片又不同於一般敘事電影,它以一種全新的敘述方式,開闊了敘述新視野。影片近乎瑣碎的記錄了一位獨居老人的七天生活,觀眾不同於以往電影中情節跌宕,主題明晰,也使得這部電影具有被廣泛解讀的可能。 這種藏而不露的主題正是詮釋了日本的幽玄美學,導演通過電影鏡頭語言牽引著觀眾聯想想像。冬日裡的寒風肆意吹起的須臾白髮,獨坐在滿天飛雪之中垂釣,往來於一片茫茫和一舍土窯中,「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落寞,把老年生活濃縮成七天的日常,構建起了影片獨特的意境與不同的主題思考。 二、不可言喻的敘事藝術 電影《冬》中以七天的生活為順序將故事串聯起來,故事內容異常瑣碎,老人每天的生活就是釣魚、吃飯、睡覺。人物設置也十分簡單,我認為是一個主角老人加三個配角,分別是魚、鳥、小孩,當配角一個個退場,也暗示著主角的毀滅。 首先出場是主人公――老人,和第一配角――魚。兩個在冬日裡孤獨的生靈互相陪伴撫慰,老人單調乏味的生活中有著不可言喻的心酸。電影中全篇無台詞,放大的喘息、悲嘆、哭泣攪動著觀眾的淚點。電影中展現的前兩天的生活幾乎完全一致,每日鋪床睡覺,總要鋪兩床,為那逝去的人整理好枕頭,重重的捶幾下,把被子鋪的整整齊齊,舒舒服服。故事中第三天、四天可以整合為一塊,因為鏡頭中出現了第二個配角――一隻鳥。鳥的出現是帶有自傳色彩,一隻在寒冬臘月裡將要凍死的鳥,老人先前看到鳥,躊躇的看了幾眼並沒有理睬,然而當他昏倒在茫茫白雪中時,他明白,原來自己與那隻鳥是一樣,出於心心相惜,把凍死的鳥帶回了家,此後的兩天裡,身側空蕩的床鋪旁多了一個生命,小鳥自是有靈性的,每日陪伴老人釣魚,老人的平淡的生活也彷彿增添了一抹色彩,釣魚時,吹著口哨逗身旁的鳥兒。這是全劇老人唯一的發聲,也有著老人在全劇為數不多的微笑,第二個配角的上場使得第一個配角魚的死亡,老人為了餵養鳥兒,把陪伴他的魚殺死,生活就是這樣,總是有那麼多的不意想不到。第三個配角的上場,也就是真的人――一個孩子。這個孩子不過五六歲的樣子,他不同於其它小孩子對這個老人嗤之以鼻,更為吸引這個孩子的是一種好奇,好奇心驅使著這個孩子,在大雪紛飛的冬夜找到了獨居在長白山的老人,老人剛開始並不歡迎這個孩子,推了孩子一把,任性的孩子在寒冷的冬夜推門跑出去。老人徘徊再三,還是跑了出去把孩子尋回,劇中詳細的刻畫了疲憊的老人癱在炕上,孩子認真為老人拍打著身上的雪,老人也為孩子拍打著身上的雪,這是一種關係融洽轉變,互相關心的真情。孩子吃不慣老人的飯菜,老人心疼孩子,這時第三個配角的出現,就使得第二個配角的滅亡,孩子高高興興的吃了烤小鳥。然而,這個孩子終究不能一直陪伴著老人,在六天的時候孩子揮動著小手,離開了老人。第七天為全劇的高潮和結尾,老人在白雪中瞭望著遠方,出現了幻覺,臆想出了孩子高興的朝他跑來,本無人,卻實實在在的用動作臨摹出了一個可愛的孩子。一走,一跪,一摸,一撫、一抱、一看,那麼認真,那麼形象,彷彿真的是攝影機漏拍了什麼,此片段的背景音樂採用中國古典管絃樂,哀怨動人,使人潸然淚下。孩子真的來了,卻見老人睡覺,想為老人抓一隻魚,卻掉進了冷窟窿里,老人只拾的一隻濕漉漉的棉帽。老人哭了,哭的無奈,哭的絕望,耳邊又響起鳥兒叫,又看到了魚兒游,許是它們在呼喚老人,大亮的天,卻鋪開被子,躺進去,彷彿看到那個曾經的愛人,貌美如花的睡在他的身邊,撫摸著他的滄桑。 一床被子蜷縮了一下,終究靜了,飛出了一隻小鳥,滿天的飛雪依舊,冬日裡嚴寒依舊。 三、意境幽遠的鏡頭鏡頭語言 從影片一開始,老人就獨坐寒江雪中,在漫天飛舞的雪花襯托下,老人顯得無比渺小,此片拍攝於長白山的冬季,拍攝過程非常危險且艱辛。王德順表示,車把他們拉到1500麥克處之後,剩下的500米需要踏雪自己爬上去,每一步雪都會到膝蓋。王德順笑稱,「能活著回來就是幸運的。」 《冬》不僅體現在敘事藝術上採用幽玄之美,在鏡頭語言的組織下將幽玄在畫面中徹底的貫徹、直白的表達出來。 電影中大量的空鏡頭,採用遠景拍攝和近景拍攝兩種方式。電影空鏡頭的遠景拍攝體現著浩瀚宇宙中北風呼嘯,埃埃白雪,無論是骷銹的樹林,還是層巒疊嶂的山崖,以及空蕩蕩的冰場,都呈現著一種樸實無華,恬淡卻蘊涵無窮力量的幽玄之美。第二種方式是電影中空鏡頭的近景拍攝,鏡頭聚焦於地面的近景,任雪粒顆顆撲打在鏡頭之上,虛化白茫茫的遠景,用一種更為精細的拍攝方式,詮釋著冬日的凜瀝。也是這些空鏡頭的自然景像,展現給觀眾一種幽玄之美,品味境外之意才是這淒冷的雪所表達的。 電影中對景物的描寫還大量使用長鏡頭的方式,長鏡頭不打斷時間的自然過程,保持了時間進程的不間斷性,與實際時間、過程一致。為了避免長鏡頭的枯燥乏味,鏡頭語言也強調了電影從不同的角度進行拍攝和剪輯。大雪中老人平鋪在雪地裡的雙腿,冰窟窿里被寒風吹著晃動的釣魚線,自己魚缸中來回遊動的魚。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在第七天,老人臆想孩子回來,長鏡頭拍攝的方式,老人位於畫面的中心位置,完整的呈現了一個獨居老人對於親情的渴望。 四、結語 電影《冬》的幽玄美學蘊涵在敘事的全過程之中,也體現在鏡頭運動和畫面構成中,從頭到尾沒有一句台詞,也未曾直接表達出電影的主題內涵,一種超脫物外,又貼近現實的敘述,完成了幽玄美學中話外有話的表達,在人們的感悟和想像中,產生了對於老人獨居思考。《冬》這部電影,表現了年輕導演強烈的創新意識和親民理念,影片的成功在於將幽玄之情不露痕跡的流露出來,與觀眾產生情感上的共鳴與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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