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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Seven Days

冬/七天/SevenDays

6.2 / 47人    73分鐘

導演: 邢健
編劇: 邢健 劉覲愷
演員: 王德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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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梅邊

2017-04-02 22:55:01

浮華人世與藝術情操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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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鳥絕

在我國第五代電影人的浪潮逐漸式微之後,我國的藝術電影似乎進入了嚴冬。如今,受凍已久,似乎要到了破冰的時刻。千百丈冰之下,春分明已萌動……

在此迎春之際,邢健導演的《冬》即是一可貴的嘗試。如果說人生註定索然無味,那麼老人是最有發言權的。更何況是寡居於家的空巢老人。邢健導演的《冬》,則為我們展示了一個孤獨老人的七天。黑白的光影之中,沒有燈紅酒綠的現代生活,有的是索然無味,日復一日的平常生活。沒有城市的浮華喧囂,有的是內心深處的寂寥與外物的寡淡。

暫且不論此片的內涵與高下,就題材與類型上,都可以算是耳目一新的了。如今,中國電影在商業化的浪潮下愈行愈遠,似這般的卻是十分少見的。因此,這部電影又可以算是一個壯舉,一個無聲而又寂寥的壯舉。言及此,卻有種難以言說的痛感。

所以,我想於眾生喧囂之際,低聲地鳴發出一語。為中國藝術電影的堅守著獻上一絲感恩之情。每當我環顧四週,卻總是感到寂寥,有種與世隔絕的苦悶。我沒有遺世獨立的超然,我只是個普通人,於電影中尋找人生的夢。

於是,我在商業化電影的浪潮下,發出卑微卻又宏大的一嘆……

萬徑蹤滅

對於西方優秀的文化,自然是拿來主義。我們要善加利用,有所創就。可我們急於振翅高飛,雖然我們的翅膀還並未堅固。

邢健導演的《冬》自然有其獨特之處,細細看來卻也不乏匈牙利導演貝拉塔爾的名作《都靈之馬》的蹤影。

我們未必要通過對比兩個或多個作品去評判一個作品的好壞。但對比之下,高下立現。也是有助於作品的進步。觀賞過貝拉塔爾的《都靈之馬》,再來看《冬》這部作品,其實還是有很多價值的。

《冬》講述了一個老人在寒風裡釣魚,釣上的魚被養在魚缸中,餵飽後再放回冰窟里繼續垂釣。接著一隻受傷的小鳥被老人救起。之後老人把魚殺掉剁碎準備餵鳥,沒想到鳥兒被小孩抓走。隨後,捉鳥小孩成了老人新的支撐。不久小孩也離他而去,他很孤獨甚至產生幻覺。一個生命的消逝換來另一個的陪伴,但在維繫新的陪伴時,卻是以上一個生命作為代價的。經歷得而復失之後的孤獨伴隨著巨大的悲痛。第七天老人在恍惚中,看見年輕的妻子妻躺在被褥上。幻夢之中老人化鳥而飛,在梵音唱起時,飛過雪山。

與《都靈之馬》相比,《冬》的七日是蒼白無力的。在一二日,得而復失去的魚的陪伴。然而之後四日慾望一路放大,為了得到更好的陪伴,而忘舊情殺老友悅新伴;七日一切盡失重回孤獨。這是一個徹底的講述孤獨的故事,七日只是一日一日地經歷陪伴與孤獨。它本可以更好,卻十分單薄無力。它更應該是一個短片,卻被生硬地拉長。而《都靈之馬》中,則是一種富有深刻涵義的七日。上帝用六天來創造世界,第一天上帝創造了光,電影中第五天光消失了,第二天創造了水,電影第四天水消失了。這種「反創世紀」的過程,預示了第六天的父女已經陷入到一種混沌的「死」的境界。七日之中,一日雖復一日索然無味,但深刻隱喻含於其中。因此,幾乎可以斷言,《冬》只具其形而無其神。甚至徒學其形,它以形似般的手法妄圖迷惑觀眾,卻開了一個十分單薄無力的玩笑,它更是一場「鬧劇」。它又在結尾以幻想為故事劃上圓滿的句號,殊不知它自以為高明的技巧卻使故事落入唯美化的俗套,一切更像是生造出來的。

在畫面上,《冬》更像是陷入「賣弄風格」的怪圈。《冬》以黑白無聲為特點,然而它卻是那樣拙劣的毫無黑白光影的層次感,甚至有些地方曝光不好。這樣的題材未必就單單採用黑白風格不可。因此,除了覺得導演是對黑白影像的緬懷之外,未免令人覺得導演有以賣弄風格博人眼球的嫌疑。反觀《都靈之馬》,這部電影拍攝充滿了固定鏡頭與空鏡頭,鏡頭常常在一個事物上停留一分鐘,而這樣的鏡頭在整部電影中出現了十幾次。既然想要表達尼采對於神性虛無的輕蔑,那麼它空洞冗長的鏡頭便是貫穿於整個世界的寧靜與痛苦的詮釋。可以料想,這種無聊的影像與電影的寓意是相輔相成的。符合影片沉重陰鬱的基調,烘托悲涼的氣氛,以符合影片對人生的嚴肅討論。

在內涵上,《冬》似乎又是含糊不清的。它似有若無的為影片插上哲理之翼,妄圖騰飛起來。然而卻在半空折翅,成為一個形為寓言,實乃淺薄的俗套。它文藝性地認為七日往復的遇見與孤獨,是緣起緣滅的輪迴。作為一個藝術電影,創作者展現「作為創作人格的自我」,不幸的是卻成了暴露自我的敗筆。其實它可以當得起一個普通作品的份量,無奈它失重了。它將生活的孤寂展現,卻只是流於表面,毫無啟發性的直白。而《都靈之馬》卻是深深綴於哲學的精細建構上。慢吞吞的鏡頭裹挾厚重的滄桑感,又帶著繁複的瑣碎,一步步將故事推向墮落。使虛無的痛苦在乾涸的人生長河裡表露無疑,無處掩藏。上帝無中生有創造了世界,而尼采卻先讓上帝死去,然後在上帝創世的第七天開始了他的解構,他用毀滅來連接創造,生死往復,構成了尼采式的永劫輪迴。生活永恆輪迴的本質、存在的唯一目的在於毀滅,人類是亟待被超越的物種,上帝也是。只有在死亡瞬間,我們不會再糾結所作所為是否有意義,因為我們,這個世界都不復存在了。人可以反抗導致死亡的外因,卻無法反抗死亡本身。影片中個體的人虛化成整個人類,死亡就如同片中的毀滅。沒有第七天,死亡如期而至。一切力量在強力意志面前都是無力的。因此,我們可能都是西西弗斯那樣的人,登山搬上石頭,再次反反覆覆。如果有個終點的話,那就是死亡。死即是一切的結束。

我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導演的拍片意圖,暫且當他是對經典的致敬與緬懷。但是這種以賣弄風格博人眼球的所謂的「有態度,無內容」的作品,實際卻是對觀眾的怠慢與嘲諷。即便它外觀再好,都只是一堆好看的廢話,毫無內涵可言。即便它再有心也無力改變爛俗化的局面,因為它也許只是藝術青年自嗨性質的產品。因此,它與《都靈之馬》相比是脆弱的。

然而,對於導演我依舊心存敬意。他的態度令人尊敬。另外,畢竟不能以大師的標準來評判新人導演。新人導演要給其充分的空間去提升。

如今我國的電影良莠不齊,若細細深究,我們發現的是一個縮影。一個中國藝術電影道路的迷茫之路。我們想在藝術電影上有所作為,延續八九十年代的輝煌。但我們缺乏深刻的內涵與對傳統的思考。我們缺的就是沉下來的心,我們缺的就是對現實的觀照與思考。我們急於振翅高飛,雖然我們還羽翼未豐。

獨釣江雪

《冬》這部電影也折射了中國藝術電影的寒冬。《冬》在票房上的冷遇,以及在多個電影節上的展映,受到的待遇明顯不同。

這是由多種原因導致的。由於藝術電影本身的藝術性,它是針對某些特定的觀影對象。而且藝術電影是導演對世界,生命之於個人的表達,著重表現導演視野。因此,它與商業電影主流電影是不一樣的。另一方面,在市場經濟日益發達的今天,現代社會的浮華喧囂,造成商業電影的急速發展。一部部大製作電影靠財富砸出來。而藝術電影由於觀影對象的小眾,資金的缺乏,生存空間是相當有限的。此外,一些電影導演在商業化浪潮與藝術之中愈陷愈深,走入迷途。他們希望將二者結合起來,然而卻事與願違,令人唏噓。

我們在生活中尋找那份詩意,尤其是影視方面。可我們看的電影中,詩意的太少,免不了內心的失望。我們無所發洩,無所昇華。只有重複的嘆息。

然而我們的痛苦在於我們急切想改變現狀,卻又一次次深陷。繁複而又有些枯燥的生活已經把我們打磨地圓滑了許多,我們消逝了往昔的稜角,也葬送了兒時的天真。

展望八十年代以來,中國藝術電影的成就是令人動容的。陳凱歌,張藝謀,侯孝賢,楊德昌,王家衛等等導演。《黃土地》,《紅高粱》,《秋菊打官司》,《霸王別姬》,《悲情城市》等等佳作,無一不讓世界看到了我們中國電影的成就。這是我們華語電影的驕傲。

中國藝術電影的成就值得銘記,更值得延續。在商業化浪潮下,藝術電影仍舊大有可為。兩者結合的路線也值得探索。社會的浮華風氣也可以慢慢改變,一切值得為之呼喊。

懷念的年代終會逝去,但美好的將來就在眼前。

長冬總會過去,春天自會到來。輕嗅,春在枝頭已三分吧。等待吧,同時,謹將我的敬意獻給那些仍舊堅持藝術電影的電影人。

在此,願中國藝術電影輝煌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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