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在文藝和商業間擰巴

我是讀過嚴歌苓的原著才來看電影的，本來懷有很大的期待，看到網上評分挺高，口碑也還不錯，以為這是張藝謀近幾年拍的為數不多的質量好的電影之一，但只看了開頭我就知道，又被什麼所謂的情懷騙了。張藝謀只有老老實實拍給中國人看的電影，才是可以看的，其他的不是商業加特技（《英雄》、《十面埋伏》），就是搞笑加惡俗（《三槍拍案驚奇》）這些不知所云的電影，讓人大跌眼鏡，可不那麼大張旗鼓的《歸來》不就拍的挺好的嘛。

電影開頭看到了一個躲避戰火的洋人，長的不錯，以為是英格曼神父，心裡還很高興，結果他只是一個入殮師，來給英格曼神父化妝入殮的。就這樣，小說中我最喜歡的神父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就莫名其妙地成了炮灰。（讓我沉痛地默哀三秒鐘）

原來這個洋鬼子入殮師，來教堂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替人化妝拿錢走人，什麼替人修卡車掩護女學生逃走，這種吃力不討好沒準兒還得搭半條命進去的事他是萬萬不乾的。可事情在秦淮河的妓女們強行進去教堂尋求庇護起變了，不知是玉墨的美色誘惑還是日本人濫殺無辜欲強姦女學生的暴行讓他動了惻隱之心，一下子由一個貪錢好色的醉鬼成了勇敢站出來抵抗日本人保護女學生的神父，他一下子深華了高大了，成了有情有義的洋鬼子了，他與日本人周旋，忍痛答應讓十二個妓女和陳喬治假扮成女學生赴宴，最後幫助女學生逃離教堂。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真是讓人始料不及，只能將它歸結於中國人民的深重苦難喚醒了他的同情心。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這幾年抗日神劇的荼毒，張藝謀也開始拍類似手撕鬼子的戲碼。佟大為和兄弟們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還殺死了一堆日本人，好不容易逃了條命還順路救了個小兵，最後英勇犧牲的時候也不忘在身上栓一排炸彈與日本人同歸於盡，一個英勇無畏的抗日戰士形象就這樣誕生了。就如很多人想問的那樣，我想問一問導演，如果當時中國士軍真的這麼厲害，一個人能殺一群日本人，南京大屠殺何以死三十多萬人啊。

還有電影中日本軍官彈唱《故鄉》時氣氛莊嚴肅穆的尷尬，玉墨講一口流利英語的水土不服，書娟父親是一個好漢奸的俗套劇情，導演刻意埋下淚點的劇情在我看來都尷尬不已，觀眾的善良經不起這樣的消費了。

張藝謀近幾年誓要在好萊塢闖出一片天地，各種大片的硬件條件都準備齊全了，好萊塢的製作班底，奧斯卡級別的影帝，嚴歌苓的編劇，讓人滿懷期待的預告宣傳。電影的戰爭場面的確拍的很宏大激烈，色彩運用的也很好，秦淮河妓女們鮮艷奪目的旗袍，教堂昏黃暗沉的燈光，影影綽綽，極富美感。倪妮經過導演的一番調教，也貢獻了從影以來最精彩的表演，演出了玉墨的風情萬種和頭牌花魁的出眾氣質。可是硬件條件的保障不能彌補劇情的薄弱，原著中各個人物矛盾的心理，糾結的情感，在電影中都沒有體現，反而都被帶上了神性的光輝，使得各個人物形象比較單薄，不那麼豐滿，缺少打動人的特質。

小說中英格曼神父在保護女學生的安全和拯救受傷的士兵兩者間的掙扎矛盾；法比副神父對於眼神勾人的玉墨的動心和不近女色的教條的衝突；書娟對玉墨美貌風情的讚嘆和認為她勾引戴濤的嫉妒怨恨；女學生間微妙的友情；陳喬治以紅菱給他的溫存作為交換每天給她三個洋芋，背叛了神父；戰士們被日本人欺騙、殘忍殺害卻無力反抗……每個人都是矛盾的、複雜的，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各懷心事，游離在集體和個人之間，有著獨屬於自己的故事，但所有人又因為共同面臨的戰爭，團結在一起，互相給予幫助。最後，秦淮河的十三個妓女代替十三個教堂的女學生奔赴日本人的「鴻門宴」，接受未卜的命運。

張藝謀是有才華和野心的，想在商業和藝術間找一個平衡，遊刃有餘地拍出既賣座又有藝術價值的電影，可一次一次的失敗證明這是枉然的，二者不可兼得。其實何必這麼擰巴呢，觀眾喜歡的是拍「黃土地」的張藝謀，像《歸來》可不就成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