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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無明 Mad World

一念无明/MadWorld

7.3 / 1,247人    101分鐘

導演: 黃進
編劇: 黃進 陳楚珩
演員: 曾志偉 余文樂 方皓玟 金燕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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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ile Lam

2017-04-09 20:05:31

一念無明:一個精神康復社工的視角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這是第一部沒有片尾彩蛋但我也等到滾動字幕完結才走出放映廳的電影。

我是一名社工,一名從事精神康復服務的社工,我們一般會統稱康復者為「老友」,降低大眾對他們的負面標籤。我送過老友入院,陪過老友出院,陪過老友去復診,處理過老友病發而引起的鄰里糾紛,開過家屬互助小組,也目睹過老友輕生離世。

一念無明,這個「一念」的背後,往往是各種愛恨情仇的糾纏交錯,而各種因緣際會,不停使人拉扯內耗,才會令人陷入「無明」。但大眾往往看到老友的癥狀,卻未知道癥狀背後的故事。影片以一種很真實的視角,將這些角力呈現出來。

家庭的角力。從電影裡阿東的母親說起,她自述年輕時家境優渥,得到萬千寵愛,卻不料「全家人只有自己來到香港,並嫁了這樣一個老公」,結果所有的失落和怨憤都發洩在丈夫身上。阿東的父親,以開長途貨車來逃避喘息,甚至揚長而去。阿東的弟弟阿俊,成績優異,在美國定居,但不想再三和到這淌渾水,想用錢去打發這些親人。而阿東,一個人扛起了照顧母親的責任,承受著母親的謾罵,強忍著被拋棄的憤怒,還要面臨婚姻、房貸的壓力。當電影一幕幕地閃回阿東的經歷,就好像我平時去探訪那樣,老友或家屬在訴說著自己的生命史。而聽過老友的遭遇,才能理解他們為何會嘮嘮叨叨地重複抱怨一件事,為何會如此敏感多疑。而這些遭遇如果發生在我身上,也許,我也會成為一個老友。

環境的角力。影片有一幕,阿東父子去復診,醫生機械般地問著阿東「心情如何」、「胃口如何」、「有無按時服藥」,但阿東沒有回應,直到醫生問了「有無想自殺」,阿東才回答「沒有」。阿東並不是沒有自毀自傷的想法,只是如果照直說出來,醫生可能會將自己強制送院,那意味著沒有自由,甚至比死更加難受。而日常居住的劏房,壓抑狹小,缺乏隱私,鄰里難以接受一名老友就住在隔壁,甚至連自己的父親也在枕頭底下放著錘子來堤防自己。教會聚會時,原來未婚妻是借教會的名義,去宣洩對阿東的憎恨,當阿東難以忍受憤而離去,牧師也只是說了一句「繼續祈禱」。阿東情緒崩潰,在超市邊哭邊吃士力架,結果卻成為網民討論的消費品。醫療制度、住所、鄰里、宗教,彷彿和阿東是如此的不匹配,要求阿東維持著一個符合大眾認可的形象,卻沒有人問問他究竟在想什麼,為什麼會哭,他想要的是什麼生活。

自我的角力。 每個人或多或少經歷過不如意的事,過去的自己、現在的自己、將來的自己,三者即使不是完全順暢,但基本可以銜接發展。但對於老友而言,由於經歷太過沉重,三者之間不停的拉扯撕裂,使人生難以繼續前進。如果電影中的阿東是我要服務的老友,我就會感覺到,他為照顧母親而心力交瘁,結果成為母親的出氣筒而感到委屈,對弟弟和父親不承擔照顧責任而感到憤怒,但為何繼續要照顧母親呢,除了責任,更多是希望得到母親的認可,也是對父親和弟弟的抗議,但當壓力去到無法忍受時,就墮入無明了。出院之後,阿東就在內疚、自責、憤怒、焦躁中徘徊,陷入惡性循環。

最後,想講講老友的康復。復元和復原,一字之差,卻完全不同。電影中阿東的父親要求阿東「正常一些」,希望他好像病發前那樣,那是「復原」,但對老友來說,幾乎做不到。但電影最後,父子相擁,並一同到城門水塘,去完成阿東兒時的心願,讓阿東有希望有動力,那是「復元」。作為一種慢性病,精神疾病是難以根治,所以我們一直鼓勵老友帶病生存,並且要活得精彩。除了穩定的藥物治療和日常作息,老友需要的,是撫平內心的創傷,發現自己的優勢和特長,發掘生活的新動力和意義,重新去樹立正面的形象,再去融入社會,走向新生。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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