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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緝聶魯達--Neruda

追捕聂鲁达/流亡诗人聂鲁达(港)

6.8 / 10,665人    107分鐘

導演: 帕布羅拉瑞恩
演員: 蓋爾賈西亞貝納 路易斯尼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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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榭

2017-04-18 16:57:08

在逃的游吟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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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智利的政治哥德大師巴勃羅·拉雷恩(Pablo Larraín)的新片中,導演細挖了一個「神聖的怪獸」:1971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巴勃羅·聶魯達。《追捕聶魯達》不能算是一部傳記片,因為它只描繪了主人公人生中一段短暫而戲劇化的時期:從1948年1月到1949年3月那十五個月,那時詩人作為一名參議員以及立場鮮明的智利共產黨(當時已被禁)員,被迫進行地下活動,並最後翻過安第斯山脈逃到了阿根廷。
 
聶魯達在他的回憶錄中只用了十幾頁講述這段時期,其中一半是關於他潛逃過程中振奮人心的最後部份。關於這段經歷的寫作也帶著聶魯達常有的自我昇華:「即使智利的石頭」也熟識他的聲音,他如此半開玩笑地誇讚道。這部電影由吉列爾莫·卡爾德龍(Guillermo Calderón)編劇,是對聶魯達的膽大妄為的一種挖苦式讚美。
 
演員路易斯·格內科(Luis Gnecco,他在拉雷恩2012年的《不》中飾演了一位左派組織者,那是導演「反對皮諾切特三部曲」中的第二部)在影片中將聶魯達演繹出了一種陰沉而冷淡的壯麗,尤其出場時,主角在一片閃光燈中來到參議院的洗手間,強烈譴責總統加夫列爾·岡薩雷斯·魏地拉(Gabriel González Videla)背叛國家。成為了左派化妝舞會的騷亂繼續進行著,聶魯達穿著一個連帽斗篷,扮成阿拉伯的勞倫斯。據他那放縱的第二任妻子(由阿根廷女演員梅賽德斯·莫蘭富有魅力地扮演)說,聶魯達以他詩人的嗓音震撼了他的同志和崇拜者,慷慨激昂地吟誦那充滿青春氣息的情詩,開頭是:「今晚我可以寫出最悲傷的句子……」


聶魯達期待著自己將領銜主演一場瘋狂的追捕,並認為他的這位追捕者來自他自己的虛構。

當晚派對的壞仙女,是只聞其聲未見其影的警察奧斯卡·貝盧徹諾(Óscar Peluchonneau,蓋爾·加西亞·貝爾納爾扮演),也就是他導致了聶魯達被捕。 貝盧徹諾代表了右翼怨恨的聲音,他曾如此嘲弄詩人和他的政治盟友:「共產黨人討厭工作。他們寧願焚燒教堂。」伯納爾的貝盧徹諾像一把彈簧刀一樣尖銳、刻薄,也特別荒唐,他聲稱自己是智利最高安全官員的私生子。老貝盧徹諾是一個歷史真實人物;這位兒子則是一個詩意的自大狂,也用詩歌說話(「我來自一頁空白,」他解釋說)。聶魯達期待著自己將領銜主演一場瘋狂的追捕,並認為他的這位追捕者來自他自己的虛構。
 
在潛入地下之後,聶魯達以狂歡派對聊以度日:他隱藏在日光之下,隱藏在變裝之中——當貝盧徹諾闖入一個妓院去抓捕他時。與此同時,他那慷慨好戰的詩歌則在全國範圍內廣泛流傳,呼籲懲罰總統岡薩雷斯·魏地拉(由拉雷恩的壞人典範阿爾弗雷多·卡斯楚扮演)。
 
《追捕聶魯達》是一部高度智性的政治娛樂片(其中詩人與一位喝醉的女幹部的過招精彩絕倫),其中不乏夢境般的、黑色電影式的元素。用鏡流暢,佈景朦朧,偶爾用上空間背投。片中,聶魯達早貝盧徹諾一步,來到瓦爾帕萊索,藏匿其中,並計劃繼續向前去到「地球的盡頭」,於是我們見到傷感的最後一幕。
 
當詩人一路前往博爾赫斯的祖國阿根廷——當時阿根廷的統治者是胡安·貝隆——的時候,他變得越來越博爾赫斯。聶魯達稱貝盧徹諾為自己「穿著制服的幽靈」,並對他的追捕充滿著熱切的盼望:「我夢著他,他夢著我。」痴迷的巴黎人民受到巴勃羅·畢卡索的煽動,狂熱擁護聶魯達那充滿勇氣的抵抗,而他的對手則被埋沒。這時,聶魯達再一次背誦了他那首悲傷情詩中最悲傷的一句。(博爾赫斯討厭聶魯達,曾經在1945年的短篇小說《阿萊夫》裡以聶魯達為原型,創造了卡洛斯·阿亨蒂諾·達內裡這個又愛虛榮又囉嗦,一心想變當代惠特曼的人物。)

《追捕聶魯達》既是一段文學樂章——它遠遠超越了那些試圖將作家本人放入其自身作品世界裡進行詮釋的「傳記」電影,諸如維姆·文德斯的《哈姆雷特》(1982)和史蒂芬·索德伯格的《卡夫卡》(1991)——也是一部元歷史的國家史詩。電影預設了知識淵博的觀者,拉雷恩在他的「皮諾切特三部曲」以及他對於天主教教堂秘密罪行的挖掘《俱樂部》(2015)之後,開始有點像智利版的安傑依·瓦伊達(Andrej Wajda),化身為富有諷刺精神的國家良心。
 
作為一部歷史劇情片,《追捕聶魯達》和拉雷恩最近的英語片《傑奎琳》(Jackie,又譯《第一夫人》)形成了有趣的比照。在《傑奎琳》中,勇敢但有些牽強附會的娜塔莉·波特曼努力扮演著美國曆史上最迷人的政治人物之一,獨自在陰森的古典美式房屋中游蕩。雖然電影有一些用力過猛,但是其中有一個絕妙的自反鏡頭:不知所措的傑奎琳愣愣地望著她被多次複製的形象——那既是她深邃的唯我主義的反射,又是拉雷恩對於這位第一夫人的刻畫之預示。
 
而《追捕聶魯達》則一點都不讓人感到幽閉恐懼,然而它其中也有一個類似但更加智慧的時刻,即詩人那被拋棄的妻子耐心地向他的追捕者解釋:「在這個故事裡面,我們每個人都圍繞著主角轉。」警察不解:「我也是一個虛構人物?」她以肯定回答。他又問:「那你也是虛構人物嗎?」她露出甜蜜的微笑,答:「不,我是真實的。我是永恆的。」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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