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隔靴搔癢了，我們來直接探討主題

大概是一年前吧，我第一次看《攻殼機動隊》，這也是我第一次認真看我最討厭的科幻片，並無好感，原因很簡單，看不懂唄。然後我習以為常的翻了翻豆瓣底下的影評，居然沒有看到清晰解讀電影主題的影評。一眼望去，廢墟、賽博朋客、虛無主義者、哲學層面、駭客帝國、銀翼殺手、反烏托邦等字眼充斥其中，有分析其影史地位的，有分析音樂的、有分析背景說是像香港的，就是不講這片子到底特媽的在講什麼！哦，不對，有的，但也只是含糊其辭地說這是在探討人類自身的存在等等，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區別？
這些看似專業但卻含糊其辭的影評不得不讓我懷疑，這些人是不是根本就沒看懂這部片子？
得嘞，既然大家都不講，那麼我就自己研究吧~我承認這部片子的音樂確實很棒，背景也確實很賽博朋客，這部作品透露出科技高度發達但貧富差距非常大的那種搖搖欲墜的繁榮末世景像非常令人著迷，但這些東西在看第三遍時就會失去其吸引力了，我們就別再隔靴搔癢了，來談談作品的核心，談談押井守到底想告訴我們什麼吧。
首先，大部份人看不懂這部片子是正常的，這不僅僅是因為其劇情和台詞晦澀難懂，這部片子講的事兒是需要對機器和人類有一定研究才能看懂的，也就是說，想要自己看懂這部片子，你需要的不是認真地把這個片子看上好幾十遍，反覆琢磨其中的台詞，而是拋開電影，在對於人類、機器、生命體、意識等等方面的思想有個整體的提升，我說得再簡單一點，如果你怎麼看都看不懂這部電影，是你思想層面跟不上導演，境界檔次低了。這就好像是押井守在通過自己的片子為自己挑選粉絲一樣，不夠格的粉絲，不要，我管你看不看得懂呢。這也就是為什麼押井守粉絲雖少，卻個個都是死忠粉的原因。
歐克，那這部電影到底是在講什麼呢？其實電影中暗示過多次。
第一次。陀古薩問少佐自己為什麼被調來九課，少佐是這樣回答的：「無論我們這樣的義體人戰鬥能力有多強，如果一個系統中各部份的反應都一樣，那便是這個系統的致命缺陷。無論個體還是集體，過於單一化只會走向毀滅。」

第二次。少佐潛水上來對巴特說的話：「正如要有許許多多的部份才能組成一個完整的人，而其中每一部份又要有種種差別才可以構成各個不同的人，異於他人的面容、屬於自己的聲音、夢醒時看到的手掌、兒時的記憶、未來的命運、以及我的電子腦所觸及的資訊海洋，所有的這一切造就了我，個人意識的昇華是我意識到自我的存在，同時也將我拘束在「自我」之中。
第三次。高潮部份，少佐和傀儡師的對話，傀儡師：「我稱自己為生命體，但我還遠遠不夠完善，還缺少一些基本的生命機能：像死亡和繁衍後代的能力等。複製僅僅是複製，一個病毒就可以完全毀滅我，只有複製是無法產生多樣性和唯一性的。為了生存也為了物種間的平衡，生命一直在不斷的繁衍和改變，細胞不斷重複著死亡和重生的過程，在他們的有生之年，不斷地成長變化，在他們死亡之日，出了基因不會給後代留下任何東西。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抵禦各種可能的災難帶來的滅亡，你需要變化是為了抵抗將來可能被滅亡的命運。」
我需要與你融合，你我多少都會有些變化，但不會失去任何東西，之後，想要互相確認彼此的存在便是不可能的了。」少佐：「聽起來所有好處都是你的。」傀儡師：「我希望你能給我的網路和功能更高一點的評價。」少佐：「你能保證我依然是我嗎？」傀儡師：「完全不可能，人類本身就在不斷變化之中，你希望保持自我的願望便是對你自己的限制。」少佐：「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選擇我？」傀儡師：「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就像你在鏡子裡會看到自己一樣。聽著，我連結在一個巨大的網路之中，我自己只是其中的一小部份，而你還無法完全理解它，也許你只是感到一片光芒。我們曾被限制在自我之中，現在我們完全相通了，我們的能力曾被限制在一個小範圍里，但是現在是打破枷鎖升入更高境界的時候了。」
大家可以看到我幾乎把最後一段傀儡師和少佐的所與對話都打了下來，因為這是理解這部片子的關鍵，我們就從這裡突破。
我們先來簡化一下整個故事，拋去它政治鬥爭的外表，核心人物其實就兩個：少佐和傀儡師。少佐在這部片子中的形像是一個因為全身義體化所以對自己的存在感到迷茫的人類，這個應該都能看出來吧，畢竟全片少佐一直在說什麼覺得自己和傀儡師很像啊，說也許自己早就死了啊之類的話，但巴特說了一句話，說少佐的鈦合金腦殼中是有真正的腦組織存在的，所以由此證明，少佐是人類。（也許有很多人看過攻殼的其他系列，對少佐等人有其他的認識，那麼請先拋開他們，我們只談這部電影中少佐所代表的形象）。傀儡師，其實就是一段在網路中游蕩從而產生了ghost的程序。沒錯，傀儡師是絕對有ghost的！首先是他的行為，他不停地在強調自己跑到這個義體中是因為無法攻破六科的攻性防壁，但來到九課是自願行為。也就是說進入義體是為了生存被迫做出的選擇，是所有生物都有的求生意識，哪怕是沒有ghost的病毒也會做出的所謂趨利避害的舉動，而來到九課是ghost自己做出的選擇，是經過思考之後的決定！傀儡師已經有了自己的意願了，並且有自己想要達成的目的，傀儡師在九課時對六科講的話：「生命就像是誕生在資訊海洋中的一個節點，DNA對於生命就像記憶對於人類，獨一無二的記憶造就獨一無二的人......如果電腦也能產生類似於記憶的存在的話，你們應該考慮一下其中的意義。」這段經過思考的話明顯說明傀儡師是有ghost的。（其實我認為當一個東西開始思考他有沒有ghost的時候就說明他有ghost了）。
這是作品中的兩個人物，一個因為全身義體化所以對自己的存在感到迷茫的人類和一段在網路中游蕩從而產生了ghost的程序。那麼故事的核心其實就是一句話：少佐和傀儡師融合了，即一個因為全身義體化所以對自己的存在感到迷茫的人類和一段在網路中游蕩從而產生了ghost的程序融合了。在這一點非常清楚，因為最後少佐說：「在你面前的，既不是被稱為傀儡師的程序，也不是被叫做少佐的女性。」「那麼，我該去哪裡呢，網路無限寬廣。。。」這很明顯是融合了嘛~
現在，我們把少佐和傀儡師放到當時的背景中去，注意，不是政治背景，是社會背景。當時的社會由於科技的高度發達，越來越多的人類將自己改造成義體人，同時人工智慧高度發展，在進化中他們表現得越來越像擁有ghost，那麼這樣的發展最終會走向一個極點：人類為了追求敏捷、力量，除了腦組織之外其他都是機器，如少佐；而機器除了沒有腦組織，不能死亡和繁衍之外，只要換上人形義體那乍一看根本就是人類，如傀儡師。也就是說，人類與機器越來越像，以致於到了一個極點，這時人類開始思索，自己到底還有沒有ghost，自己還是不是個人，而各種程序和AI開始覺得自己有ghost有思想，想要變成人，其實少佐和傀儡師就是這兩樣的最極端的代表。那麼，這兩個物種走到這一步怎麼辦呢？答案便是像電影中傀儡師做的那樣，融合！上面我截了圖，是那個生命樹，這是個很明顯的暗示，那棵樹人類一步步的進化發展史，樹的頂端是我們現在的人類，押井守其實就是在暗示人類之後還會進化，與機器結合進化成新的物種。
為什麼呢？傀儡師在最後也解釋得很清楚，也就是我上面寫的主題的第三次暗示中，因為人類和機器、AI等都需要變化來避免滅亡，「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抵禦各種可能的災難帶來的滅亡，你需要變化是為了抵抗將來可能被滅亡的命運。」包括第一點暗示也是在講這個，就是陀古薩問少佐為什麼調他過來，少佐說：「無論個體還是集體，過於單一化只會走向毀滅。」所以人類與機器結合是在變化中求生存的道路，只有這樣，人類和機器才能共同生存下去，否則二者都要滅亡。
那麼，與機器和AI結合之後，人類還是人類嗎？答案押井守也給我們了，當然不是，因為人類本身就在不斷地變化發展 ，今天的人類和明天的人類本來就是不一樣的，人類不斷地追求保持自我其實是對自己發展上的束縛。出處是第三點， 少佐：「你能保證我依然是我嗎？」傀儡師：「完全不可能，人類本身就在不斷變化之中，你希望保持自我的願望便是對你自己的限制。」這就好比一個因心臟病而裝了一個機械心臟的人類，你能說他不是人類嗎？畢竟他的大部份都是人類。你又能說他完全就是個人類嗎？可是他的心臟是機械的。然而人類不能因為他可能不再是個純粹的人類而放棄對機械心臟的研究和使用，因為機械心臟的研究使用是人類的一大發展和進步。人類不能束縛自己的發展。
融合之後又有什麼好處呢？對於人類來說，人類獲得了他所沒有的力量，而對於AI和機械，他們擁有了繁衍的能力，成為了生命體，而融合對於二者來說，都是一次質的飛躍，就像傀儡師說的：「我們曾被限制在自我之中，現在我們完全相通了，我們的能力曾被限制在一個小範圍里，但是現在是打破枷鎖升入更高境界的時候了。」人類和AI、機械都能獲得巨大的能力，升入更高的境界，並且，就像我剛才說的，可以通過變化避免滅絕的危險。
最後，為什麼AI、機械要選擇與人類結合而不是與其他又ghost的生物結合呢？傀儡師說：「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就像你在鏡子裡會看到自己一樣。」因為這些機械和人類太像了，這種相像不僅僅是外表上的，甚至是他們的核心，他們的思維方式，他們做的事，因為，他們就是人類製造的啊，這些機械和AI就是由人類製造，目的是代替人類完成一些人類不想做或做不到的事情的，他們是人類的替代品，所以自然是相像的。
寫到這兒，也差不多講完了，押井守其實是通過《攻殼機動隊》做出了一個預言，他預言人類終將與機械、AI結合，包括結合的原因、後果、其中可能會產生的一些問題，他都一一做了詳盡的解答。所有的這一切，就藏在這部電影裡。再認真地看一遍吧，畢竟這預言終將成真。這已經不是科幻了。